夜幕低垂,邺城城墙上的火把在风中摇曳,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刘璟独自站在城楼高处,冰冷的夜风掀起他的披风,露出内里暗沉的铠甲。远处叛军的营火如繁星般密集,在黑暗中勾勒出一片狰狞的轮廓。
夜风送来隐约的鼓噪声,还夹杂着凄厉的哭喊——那是来不及逃难的百姓。刘璟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城墙粗糙的砖石,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保持着清醒。他想起白日里探马回报的消息:叛军所过之处,村庄尽毁,田垄间横七竖八地躺着来不及掩埋的尸体。
"使君,最新情报。"魏舒匆匆赶来,额上还带着汗珠。这位素来稳重的谋士此刻呼吸急促,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鲜于修礼与杜洛周为争夺瀛州府库,已经起了内讧。双方部众在瀛州城外对峙,死伤数百。"
刘璟嘴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果然如此。"他转身望向城内,万家灯火在宵禁下早已熄灭,只有巡夜的士兵举着火把在街巷间穿行。他忽然想起什么,沉声道:"派人去告诉高欢,务必提防葛荣使诈。那狗贼最擅长离间之计,别让他钻了空子。"
魏舒刚要应声,城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哭喊着奔向城门,有老有少,最前面的妇人还抱着个襁褓:"开门啊!求求军爷开开门!叛军在后面追!"
守军士兵面露不忍,正要放下吊桥,刘璟却厉声喝止:"且慢!"他单手按在女墙上,身体前倾,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那些"百姓"虽然哭喊得凄惨,但跑动时步伐太过整齐,那个抱着"婴儿"的妇人,手臂姿势僵硬得可疑。
"弓箭手准备!"刘璟冷笑着挥手,"给这些'难民'送行!"
令旗挥下,箭雨倾泻而出。破空声划破夜幕,伪装者纷纷倒地。那个抱着襁褓的"妇人"被一箭射穿胸膛,所谓的"婴儿"滚落在地——竟是个塞满稻草的布包。远处的黑暗中顿时响起一片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埋伏的大队叛军不得不撤退。
慕容绍宗不知何时已站在刘璟身后,赞叹道:"主公英明。若放他们进城,后果不堪设想。"
刘璟却无喜色。他望着漆黑的天际,那里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夜风送来血腥味,混合着远处燃烧的焦臭。他想起那些真正的难民——此刻或许正躲在某个山洞里瑟瑟发抖,或许已经成了叛军的刀下亡魂。
"这仗,才刚开始啊..."刘璟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他转身时,铠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传令下去,加强四门警戒。再派斥候盯着叛军动向——我总觉得,葛荣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慕容绍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主公,您该去休息了。"
刘璟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佩剑。剑柄上缠绕的皮革已经被汗水浸透,摸起来有些黏腻。他突然想起第一次上战场时的场景,那时他还以为和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几场胜仗就能换来太平。如今他才明白,乱世中的和平,需要用更多的鲜血来换取。
同一轮明月下,肆州城头的高欢也在眺望叛军营寨。他摩挲着腰间佩刀,对身旁的段荣笑道:"刘玄德那边,想必也在看这月亮吧?"
段韶不解其意。高欢自顾自地说道:"这河北的天,要变了。"夜风吹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