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佛寺清田(四)

申时的暴雨成了最好的掩护。我带领的护卫轻松按住了小沙弥。

我循着木鱼声摸到药师殿后的枯井旁边,发现井绳磨损处系着一段褪色的袈裟布条——正是延信法师平日里所穿的靛青色粗布。

井壁湿滑的青苔上,七道新鲜指痕组成个倒悬的"卍"字。

掀开伪装的青石板时,暗格里突然滚出颗菩提子,落地后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蜷缩着的纸条,上书"戌时三刻换岗"。

地牢铁门锁孔里塞着的《梵网经》残页,在雨水浸润下渐渐显出一行小楷:"净尘在算第三窖"。

被囚的僧人们脚镣上竟都挂着铜制算筹,最年轻的那个正用镣铐在砖墙上刻出复杂的田租计算公式。

当我们踩着放生池的锦鲤跃水声离开时,远处钟楼突然传来错乱的钟点——那是法严的亲信发现异常后发出的讯号。

申时的暴雨来得突然。都水监官员惊呼着去收被淋湿的丈量册,我却看见雨帘中有灰袍闪动——是延信带着几个挂单僧在帮我们固定被风掀飞的界桩。

他们赤脚踩过的泥地上,渐渐浮现出被掩埋的旧田垄痕迹。

法严突然出现在回廊下,手中转经筒的投影正好切在旧界石的位置,筒身"咔嗒"一声弹出暗格,里面飘落的香灰在雨水中凝成"福田院"三字。

次日暮色降临时,丈量终于完成。赵匡胤不知何时已站在银杏树下,手中把玩着半块界碑残石。

当法严捧着重新绘制的田册上前时,皇帝突然将残石掷在地上——断裂处露出密密麻麻的稻谷壳,正是去年饥荒时朝廷拨发的赈灾粮品种。

"好个'无相布施'。"皇帝冷笑的声音惊飞了檐下铜铃,那些铃舌上竟都刻着被囚僧人的法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