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雷火烧西配殿那夜,铜镜背面嵌的避火珠被熏成了煤球,倒是把《营造法式》里失传的贴金术烙在了焦木纹里。
彩画堆金处飘来断续的哼唱,五十岁的描金师傅老虞正在给褪色的迦陵频伽补翅膀。
他每画一笔都要往笔尖呵口酒气,釉彩混着高粱烧的芬芳熏得小徒弟直打晃。
"当年给周世宗画屏风那会儿,"老虞突然开口,"有个南唐画匠往金箔里掺铜粉,被我拿狼毫戳瞎了眼。"
他说这话时笔锋正划过妙音鸟的瞳孔,吓得小徒弟把调色盘扣在了自己脸上。
西南角拌灰浆的河北帮突然起了骚动。麻脸汉子揪着个精瘦匠人的发髻往浆桶里按:"日你姥姥的!让你盯火候,你给老子往里撒香灰?"
"陈哥饶命!"那匠人扑腾得像个落水猴,"俺娘说敬了香灰能保平安..."
"保你娘的板板!"麻脸抄起铁勺敲他天灵盖,"这又不是盖祠堂,你当太祖皇帝是土地爷?"
最清闲的当属专修牌位龛的漆匠老宋。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三清铃下,拿金粉补漆的同时,耳朵始终支棱着听各处的动静。
当描金师傅说起周世宗时,他补漆的笔尖微不可察地抖了抖,一滴金漆正巧落在太祖牌位的"匡"字上。
老宋掏掏耳朵,顺势用指甲盖把那点金漆刮下来抿进嘴里——这是他从师父那偷学的绝技,吞金漆能防肺痨。
五个河北籍的泥瓦匠蹲在飞椽底下拌灰浆,领头的麻脸汉子往石灰堆里倒了第三碗豆面。新来的学徒攥着木铲嘀咕:"陈头儿,这浆稠得能搓面团了。"
"你懂个屁!"麻脸抄起青砖示范,砖缝间挤出的灰浆确实泛着可疑的蛋黄,"豆面吃潮,阴雨天不返碱。"
他说这话时,袖口漏出的豆粉正落在供桌底下的蚂蚁道上。
二十步外,两个川蜀木匠在为七架梁打牮杆。年轻些的突然抽鼻子:"刘叔,你闻没闻着烤胡饼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