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思索间,突然收到了最糟糕的消息:“锦衣卫发现瓦剌先锋部队行踪!大约万人骑兵,距离京城不足百里,并正在扎营。”
这一噩耗瞬间驱散了因钢铁生产技术提升而带来的喜悦。朱祁钰随即带上传令官兴安,在锦衣卫护卫下登上城头。守城将领恰巧是一位锦衣卫指挥使卢忠的手下,可能卢忠本人正忙于贯彻几道重要指令,所以未亲自出现。
简单交接后,朱祁钰取出望远镜朝远方望去。天际那条隐约可见的黑线,逐渐变粗,如同一道狰狞蠕动的身影横亘大地——
那是敌人营地初具规模的标志,也是对方实力快速增长的确凿证明。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朱祁钰缓缓放下望远镜,神情肃穆,“瓦剌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朱瞻基已在第一时刻采取措施,尽可能减少损失,但仍有许多无法顾及之处。各县城与府城所能接纳的百姓数量有限。
毫无疑问,会有不少大明子民沦落为无家可归者。
待战火点燃,这些人影将迅速浮现。他们会成为敌方驱赶的炮灰兵、奴隶兵,被第一时间推向前线,用来消磨大明军队的力量,并在防线之中设下层层陷阱。
朱厚照的手紧紧攥着,指关节几乎泛白,指甲嵌入肉里。战争残酷无情,在古代更是如此——
没有怜悯,唯有杀戮。这些流离在外的生灵同样是汉人的子孙、大明的子民。然而此刻,朱厚照无法救他们,甚至需要亲手让他们耗尽生命于刀光剑影之间。若不然,那后果惨烈到令人窒息。
一旦京师失守,谁也无法预见瓦刺的会到何种地步。那些居上层之人,即便愿意吸纳汉人文臣武将,也只是将汉人视为工具;而底层的瓦刺人则完全视汉人为牲畜般的存在,可以任意宰割、奴役。若京城数十万人落入敌手,则难免生灵涂炭:有人将死于屠刀之下,有人将遭百般欺辱,家庭支离破碎,不知几许沦为阶下囚或贱如草芥的奴隶。他们的尊严和地位远不及野兽,只能随瓦刺贼人肆意作践。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竭力让内心平静下来。作为战场中的常客,他自知这残酷无可避免,然而面对这样一场浩大的古代战争,心中依旧难掩深深的震撼,犹如万千冤魂与厉鬼遮蔽长空,咆哮呐喊,回荡在耳畔,挥之不去。
当他从城墙上走下时,恰巧与于谦派出的传令官迎面相逢。此次,后者带来的消息更为详尽:远方驻扎的并非瓦刺主力,而是斥候侦察后初步判定的一支先锋骑兵队伍,约一万人数,个个精锐。他们此行目的在于摸清虚实,只要查明,瓦刺主力便至迟三日内进逼京城外围三十里区域。
大规模攻城战极少涉及智计,更多依赖正面厮杀:两方硬拼,强盛者胜,薄弱者亡——
或化作死尸,或沦为比奴隶更低等的存在。距离对方全面查探完毕的时间已所剩无几,不出十天,京城便会迎来瓦刺铁骑压境的时刻。届时登临城墙,无需借助任何器具便可目睹:远处黑压压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填满了所有视野,仿佛铺天盖地而至的乌云。
朱厚照的心越发沉重,不再多作停留,直接返回郕王府内。他首先询问了粮食库存的情况,然后又关切起新建设的炼钢厂是否有进展。虽心知仅短短数日根本不足为外显进度欣喜,但这个行为本身便是为了释放压抑已久的焦虑与压力。
别看瓦刺境遇不佳,表面上享受不到多少好东西,实际上和大明并无二致,都是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的世道。
座上诸位权贵,应享之乐一件不落,只要愿意花钱,待遇绝不会比皇帝差多少。
长久以往,大家也都习惯成自然,如今更多的是吃喝玩乐,暗地里却密切关注国师也先与阿噶多尔济的动向。
等着二人下达指令,选拔一支先锋部队出征,攻打京城!
在他们看来,这非但不是个难办的任务,反倒是个香馍馍。
毕竟经过连番胜仗,整个瓦剌军队都开始飘飘然了,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可能会输。
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