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那石破天惊的“三策”,在梁山上空盘旋数日,最终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激起了层层涟漪,却未能改变巨轮航向。宋江与吴用权衡再三,终究抵不过“封妻荫子、青史留名”的诱惑,以及内心深处对“正统”的渴望与畏惧。他们选择了最为冒险,也最符合传统士大夫观念的路径——全力争取招安,搏一个“正果”,实质上等同于苏瑾所言的下策,却未必有那“急流勇退”的觉悟。
朝廷的招安旨意终于下达,金灿灿的圣旨,伴随着官袍、印信,被恭恭敬敬地迎上梁山。刹那间,整个山寨仿佛被注入了一种奇异的兴奋与躁动。有人欢欣鼓舞,如沐皇恩;有人沉默不语,心事重重;更有人如武松、三阮等,冷眼旁观,嘴角噙着冷笑。
改编,整训,受封。昔日“替天行道”的杏黄旗被取下,换上了大宋的军旗。梁山泊,这个曾经让朝廷寝食难安的心腹大患,转眼间变成了“忠义报国”的官军。然而,那看似光鲜的官袍之下,隐藏的是难以磨合的派系隔阂与人心离散。
安稳日子并未持续太久。朝廷一纸调令,命新改编的梁山军南下,征讨在江南作乱的方腊。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驱虎吞狼、一石二鸟之计。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刚刚穿上官军的梁山旧部,只能收拾行装,带着复杂的情绪,踏上了南征之路。
苏瑾以随军医官的身份同行。她的药箱里,装满了精心配制的金疮药、消炎散、防疫丹,其中不少都融入了微量灵泉,药效远胜寻常。她知道,这场征战惨烈无比,原着中梁山好汉十损七八,她能做的,便是在这注定的血色洪流中,尽力多救下几条性命,尤其是……林冲。
南征之战,果然异常酷烈。方腊军占据地利,抵抗顽强,双方在睦州、歙州、杭州等地反复拉锯,死伤枕籍。苏瑾所在的医疗营帐,终日人满为患,血腥气与草药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她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穿梭于哀嚎的伤兵之间,清创、缝合、施针、用药。她的冷静、高效与那堪称神奇的医术,成为了无数濒死士卒最后的希望。连原本对这位“女先生”心存疑虑的朝廷派来的监军将领,在亲眼目睹她将几个被宣判“必死”的重伤号从鬼门关拉回来后,也不得不收起轻视,礼敬有加。
而战场上的林冲,则展现出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风貌。
往日的他,枪法虽精妙,却总带着一股沉郁悲愤之气,仿佛每一枪都倾注了太多的恨意与绝望,刚猛有余,灵动不足,易折易损。但此次南征,苏瑾敏锐地察觉到,林冲的枪变了。
那杆丈八蛇矛,依旧如毒龙出洞,凌厉无匹,却少了几分与敌偕亡的惨烈,多了几分沉着与冷静。他的气息更加绵长,步伐更加稳健,尤其在混乱的战场上,对时机的把握、对力量的掌控,竟似更上一层楼。仿佛卸下了部分心中巨石,使得他的武艺得以挣脱情绪的束缚,真正开始向着“收发由心”的宗师境界迈进。
这得益于苏瑾持续的调理,治愈了他困扰多年的风湿暗疾,气血运行再无滞碍;更得益于她那番关于“放下”与“未来”的开解,以及暗中保全其妻所带来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知晓的隐秘希望。心结稍解,郁气渐散,那被压抑多年的天赋与实力,终于开始真正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