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等了三天,工程师趁着鬼子换岗的间隙,抱着一箱子图纸从后墙跳出来,鞋都跑丢了一只。等他把图纸摊在李明远面前时,所有人都惊呆了——里面竟然有九二式步兵炮的全套图纸,还有日本最新式的迫击炮参数!
“这些图纸,比我的命还重要。”工程师看着图纸,眼圈红了,“我早就想给咱们自己人用了,就是没机会!”
有了图纸,军工厂的仿造速度快了一大截。老王照着图纸改狼牙炮,射程一下子提到了三公里;铁蛋他们仿造的日式迫击炮,重量比原版轻了五斤,战士们能扛着跑。那个工程师则留在学堂当老师,教学生们看图纸、算参数,成了最受欢迎的先生。
偷运线也不是每次都顺利。有一次,老郑的队伍在石家庄被鬼子发现,为了保住一车特种钢材,两个战士拉响了手榴弹,和鬼子同归于尽。钢材运回来那天,李明远让人把钢条截成小段,每个战士发一块,上面刻着两个战士的名字。
“这钢,是用命换来的。”李明远在晨会上说,“咱得把它用好,造最厉害的武器,对得起牺牲的弟兄们!”
工人们拿着钢条,手都在抖。从那以后,军工厂的钢材再也没浪费过,边角料都被收集起来,打成手榴弹的引信、步枪的准星,一点都不糟践。
敌占区的“偷运线”像条隐秘的血管,源源不断地给根据地输送着养分。有时候是一卷图纸,有时候是一台仪器,有时候是一个技术人才,看似不起眼,却让军工厂一点点强壮起来。李明远知道,这条线走得险,走得难,却必须走下去——因为他们缺的不只是物资,是时间,是能早日把鬼子赶出去的底气。
四、合作社的“原料网”
合作社的院子里,最近堆起了些奇怪的东西——成捆的蓖麻杆、堆成山的桐油果,还有麻袋里装的硫磺矿石,都是百姓们从山里、地里搜罗来的。马秀兰拿着账本,一笔一笔地记着:“张家庄交了五十斤蓖麻籽,李家村送了二十斤硫磺,王大爷采的桐油果够榨三斤油……”
这些东西看着普通,却是军工厂的“宝贝”。蓖麻籽能榨油,是机器的润滑油;桐油能刷在枪管上防锈;硫磺更是造炸药的关键原料。李明远算过一笔账,光是润滑油,军工厂每月就要消耗两百斤,全靠从敌占区买根本不够,现在有了百姓们帮忙,缺口补上了大半。
“得把这原料网铺开!”李明远在合作社开会,“让各村都设个‘收购点’,百姓们采了原料直接送到收购点,合作社定期去收,价格给高点,不能让乡亲们吃亏。”
消息传下去,各村都动了起来。青壮年上矿山、修铁路,妇女和老人就挎着篮子上山,采蓖麻、摘桐果、挖硫磺矿,连孩子们都学着辨认矿石,放学路上捡了铁矿石就往收购点送,能换块糖吃。
赵家庄的赵大娘,丈夫牺牲了,儿子在部队,她一个人住着三间房,却天天上山采桐油果。有人劝她:“大娘,您歇着吧,不差您那点。”赵大娘挥着镰刀说:“俺儿子在前线打仗,俺在家里采点果子,也算跟他一起打鬼子!”
收购点的账本上,名字越来越多,数字越来越大。有时候送来的不是原料,是百姓们自己攒的东西——有把家里的铁锅捐出来的,说“熔了能造枪”;有把嫁女儿时准备的铜盆送来的,说“能做子弹壳”;甚至有个小孩把压岁钱捐了,说“买炸药炸鬼子”。
马秀兰把这些都记在一个专门的本子上,封皮上写着“百姓情”。她说:“这些不是账,是咱八路军和百姓的心连着呢。”
合作社还搞起了“以工换料”——军工厂给各村送些锄头、镰刀,百姓们则用原料来换,既解决了农具短缺的问题,又收了原料,一举两得。老王带着工人们赶制了一批农具,特意做得比平时结实,说:“百姓们帮咱,咱也得对得起人家。”
原料网越铺越大,从县城周边扩展到了邻县,甚至有些敌占区的百姓也偷偷送来原料。有个据点的伪军,夜里悄悄把仓库里的硫磺运出来,送到收购点,只留下句话:“俺不敢投诚,这点东西,算俺为家乡做点事。”
李明远知道后,让人给他送了些青霉素和粮食,说:“都是中国人,只要心里有良心,就还是一家人。”
小主,
初夏的傍晚,合作社的院子里又堆满了新收的原料。马秀兰指挥着工人往仓库里搬,嘴里哼着新学的歌:“纺车转,机器响,军民一心打东洋……”远处的军工厂传来机床的轰鸣,矿山上的炮声隐隐约约,学堂里的读书声随风飘过来,混在一起,像首热闹又踏实的歌。
李明远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一切,心里清楚,原材料和人才的缺口,从来不是单靠某个人、某支部队就能填满的。这座县城能撑到现在,靠的是矿山上挥汗的身影,学堂里不灭的灯火,敌占区潜行的脚步,还有合作社院子里堆成山的“百姓情”——这些散落的微光聚在一起,就成了照亮前路的火炬。
他转身往军工厂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车间里,新到的特种钢材正在被装上车床,铁蛋和刘师傅正头碰头研究图纸;学堂的帆布棚里,王教授的讲课声还在继续,学生们的笔记本又写满了一页;老郑刚从敌占区回来,正把一卷新图纸小心翼翼地展开……
李明远推开车间的门,机床的轰鸣声扑面而来,带着机油和钢铁的味道,那是他最熟悉、也最安心的味道。他知道,原材料会越来越多,人才会越来越多,因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从来不会向困难低头——就像车间里那台老旧的车床,就算磨坏了零件,换个齿轮,照样能转出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