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搭起来了,可老师成了大问题。原来的老师就王教授、老王和几个老工人,现在要带两百多个学生,每个人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嗓子都哑了。王教授的眼镜片裂了道缝,用胶布粘着还在讲课;老王的手被车床磨破了,裹着纱布照样教学生认零件。
“得请更多老师!”李明远在会上拍了板,“赵团长,能不能从部队里找些识字的战士来当助教?再去周边县城找找,看有没有多起来的先生、工匠,请来给学生们上课,待遇从优!”
赵刚立刻让人去办。没过几天,还真请来了几个“宝贝”——一个在天津机器局当过学徒的老工匠,懂车床维修;一个教过私塾的老先生,能教数学、识字;还有个会修钟表的,手巧得很,正好教学生们做精密零件。
老工匠姓刘,头发都白了,第一次上课就带了个工具箱,里面全是他攒了一辈子的工具——有德国造的扳手,有日本产的游标卡尺,还有他自己磨的錾子。“学手艺,得先认工具,再练手感。”刘师傅拿起个螺丝,用手指捻了捻,“这玩意儿,公差大了小了都不行,得像摸自己孩子的脸一样熟。”
学生们听得入迷,围着刘师傅问这问那,连铁蛋都凑过来听。刘师傅也不藏私,把自己的经验一股脑地教出来——车螺纹时怎么控制转速,淬火时怎么看火候,全是书本上学不到的真本事。
学堂还搞起了“拜师制”,每个学生认个师傅,白天在课堂上学理论,晚上跟着师傅在车间实践。铁蛋拜了刘师傅为师,天天跟着磨刀具,手上的茧子厚得像牛皮;杏花认了王教授当先生,跟着学化学方程式,笔记本记得比谁都认真。
可新问题又冒了出来——教材不够。李明远那本《机械原理》早就撕光了,王教授带来的几本外文书籍被抄了又抄,纸都磨破了。学生们上课只能围着看抄本,一个字一个字地往笔记本上描。
“得自己印教材!”李明远找到赵刚,“咱不是有台缴获的油印机吗?让政治部的同志帮忙,把老师的讲义印出来!”
油印机是从鬼子的伪县政府里搜出来的,早就落满了灰。学生们七手八脚擦干净,又找了些油墨和纸,连夜印起了教材。第一张印出来的是《基础钳工工艺》,字有点歪,油墨也不均匀,却被学生们当成了宝贝,小心翼翼地夹在笔记本里。
学堂的“扩容愁”还没解决,新的需求又冒了出来。军工厂要造火箭筒,缺懂弹道学的;纺织厂要改机器,缺懂力学的;甚至合作社记账,都缺懂算术的。李明远索性把学堂分成了“兵器班”“纺织班”“化工班”,针对性地培养人才,毕业直接对口工厂。
“李老师,我想上兵器班!”一个叫小石头的少年举着手,他爹是县大队的战士,牺牲在战场上,“我要造最厉害的炮,替我爹报仇!”
李明远看着他眼里的光,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些孩子不只是来学手艺的,他们心里装着恨,装着希望,装着让这片土地变好的念想。学堂不只是教技术的地方,更是给这些念想浇水施肥的地方。
傍晚的学堂,帆布棚里还亮着灯。王教授在讲化学,刘师傅在教车床,老先生在算算术,学生们的读书声、提问声、工具碰撞声混在一起,像首嘈杂却充满力量的歌。李明远站在棚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里那点愁绪渐渐散了。他知道,人才不是一天能培养出来的,就像矿山的矿石,得一点点挖,一点点炼,才能成钢。
三、敌占区的“偷运线”
深夜的城墙根下,一个黑影猫着腰钻过铁丝网,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麻袋,麻袋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哨兵刚要喝问,黑影压低声音说了句:“货来了。”
是老郑,刚从敌占区回来。他解开麻袋,里面滚出几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不是粮食,不是药品,是几卷图纸和一个锈迹斑斑的零件。
“这是从天津机器厂弄来的!”老郑抹着脸上的汗,眼睛发亮,“技术员偷偷画的车床图纸,还有个齿轮样品,咱仿造的时候能照着来!”
李明远拿起齿轮,在手里掂了掂,齿牙磨损得厉害,却能看出精密的加工痕迹。“好东西!”他赞道,“有了这图纸,咱的车床精度能再提一截!”
光靠自己挖矿山、办学堂还不够。军工厂要造更厉害的武器,需要特种钢材、精密仪器、甚至是专业的技术资料,这些都得从敌占区弄。赵刚和李明远合计了很久,开辟了几条秘密“偷运线”,让老郑这样熟悉敌占区情况的老兵带队,乔装成商贩、农民,去天津、北平、石家庄这些大城市“寻宝”。
偷运可不是容易事。鬼子的关卡查得严,尤其是金属、纸张这些“战略物资”,搜身搜得比筛子还细。老郑他们有自己的法子——把图纸藏在空心的竹竿里,把小零件塞进咸菜坛底,甚至把特种钢条伪装成农具,混在柴火里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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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他们想从天津弄台小型发电机,那玩意儿重两百多斤,怎么运都扎眼。老郑琢磨了三天,让人把发电机拆成零件,藏在棺材里,假装出殡,一路哭哭啼啼过了七个关卡,愣是没被发现。发电机运回来组装好那天,军工厂第一次用上了稳定的电,车床转得比以前快了一倍,工人们围着发电机欢呼,比过年还热闹。
最难弄的是技术人才。有个在日本留过学的机械工程师,被鬼子逼着给军工厂干活,心里早就憋着气。老郑他们打听到消息,半夜摸进他家,想把人接出来。没想到工程师说:“我走了,厂里的图纸怎么办?我得带着图纸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