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今日已斩七颗鬼头

九两金 是我老猫啊 2197 字 14天前

此刻,那张嚣张跋扈的面孔死不瞑目,金红色的头发鬈曲,嘴角还挂着一丝痛苦的抽搐,仿佛在嘲笑阿彪的懦弱。阿彪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

陈九的刀尖缓缓抬起,他向前半步,阴影恰好笼住医师佝偻的脊背。阿彪感觉呼吸一滞,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姓陈的,你疯了吗?”阿彪强装镇定,声音却有些发颤,

“唐人街的规矩你不懂?”

陈九没有说话,手里的马刀稳稳地指向对面拦路的人。

阿彪身后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不止一个人认出了那个金发头颅。唐人街做装船卸货的苦力众多,很多人挨过码头帮的欺负。

有人小声嘀咕:“这就是前几天在码头上踢打老王头的恶鬼?”

“瞧着像是码头上红毛番的头人?”

阿彪的心跳得更快了,他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迈克尔的死对他来说既是解脱,又是一种无形的威胁。他想起之前,自己躲在暗处看着迈克尔肆意妄为时的懦弱,心中一阵羞耻。

小主,

“今日已斩七颗鬼头。”

陈九声音轻得像在说晚饭加碟咸鱼,“多斩几颗黄皮白心的,倒省了磨刀石。”

他再进一步,语气逐渐高亢。

“谁要拦我?”

“我二十七个兄弟正跟阎王搏命,谁敢拦我!”

隔壁绣鞋店的幌子突然被风掀,他刀尖倏地指向阿彪眉心,“你猜他们此刻是盼着药粉,还是黄纸钱撒冥路?”

“让路。”

打仔们的喘息声仿佛穿透长街前后。陈九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

不能等,更不能退。

二十把手斧在幽暗中泛起寒光,阿彪喉结滚动着咽下恐惧,掌心汗液把木柄沁湿。

他想起坐馆的交代,说把这些莽夫赶走自会被洋人收拾,可此刻缠绕在马屁股后面的洋人头颅,分明滴着恐惧。

卡西米尔咧开白牙,这个刚学会”顶上”、“干”、“杀”三个词没多久的黑人汉子,正攥紧了手里的刀。

炼油房地上躺的人里,也有他的兄弟。

阿彪的喉结动了动:“坐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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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人群如被惊散的鸦群,骤然向两侧分开。一个瘦猴脸的打仔斜刺里窜出,双目赤红,斧柄上缠着褪色的红绸。这后生名叫虾仔,新安县逃来的疍家仔,向来胆大。

“老棺材瓤子!”

那人喉间滚出俚语的咒骂,斧刃撕开潮湿空气的刹那,阿昌布满老年斑的眼皮都没颤一下。老人佝偻的脊背突然绷直,藏在补丁下的甘蔗刀自下而上撩起。

瘦猴脸打仔的喉结急促滚动,他时常羡慕坐馆李文田,突然想起昨夜跪在会馆青砖地上时,坐馆那句“有能者上位”的许诺。

他摸了摸空瘪的荷包,里头只剩三枚发黑的美分硬币,连妓馆最便宜的咸水妹都瞧不上他。

李文田已经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怒骂过眼前这伙人,刚才更是暴怒非常,做下这一票,坐馆肯定有赏!甚至打仔头目的位置也未尝不可!

而他,已经受够了自己贫苦的日子,连福寿膏都买不起,更别说窑子里的美娇娘。

某来金山,不是来当苦力的!

此刻马鞍上晃动的爱尔兰头颅金牙正磕碰马鞍的边缘,像极了赌坊骰盅里跳动的骨骰。

今天正是自己上位的机会!

眼看着阿彪开始退缩,他不肯再犹豫,脚趾在千层底布鞋里蜷成鹰爪,后槽牙咬得腮帮突突跳动。

这是他的老毛病,每逢杀机必先发颤。

他挤开犹豫不决的人群,斧刃劈出的瞬间,他刻意让出了要害。这既能让老骨头见血,又不至于当场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