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考城外,连绵的芦苇荡在萧瑟的秋风中起伏不定,金黄的苇穗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浑浊的河水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陈庆之勒马驻立在高岗上,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不屈的战旗。他消瘦的面庞被秋风刻画出坚毅的轮廓,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这座四面环水的坚城,眉头微蹙。
"将军,探马回报,宇文泰亲率三万精兵驻守城内。"副将马佛念策马上前,压低声音道。这位跟随陈庆之南征北战的老将,此刻脸上也带着少有的凝重,"此人虽然年轻,却用兵老辣,曾威震冀北,不比丘大千那般好对付。"
一旁的元颢闻言,不自觉地握紧了缰绳。这位刚登基的皇帝此刻面露忧色,眉宇间尽是焦虑:"考城四面环水,我军又无战船,如何是好?"他的声音有些发颤,目光不断在城墙与水面上游移,"若强攻不下,待尔朱兆援军赶到,我等将腹背受敌..."
陈庆之恍若未闻,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远处的水面。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抬手指向东南方向:"你们看,那片芦苇丛生处水势平缓,河面波澜不惊。"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河床必浅。"
马佛念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军的意思是..."
陈庆之转身对众将道:"传令全军,立即采集芦苇、木材。"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三日之内,我要在这水面上筑起营垒!"
元颢闻言大惊:"在水上筑营?这...这如何使得?"
陈庆之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宇文泰以为我们无船难渡,我偏要在水上安营扎寨。"他轻抚长须,"传令下去,多备火把、桐油,再命弓箭手连夜赶制火箭。"
与此同时,宇文泰正站在考城城头,手扶垛口眺望梁军动向。这位以谨慎着称的将领眉头紧锁,望着远处梁军士兵忙碌的身影,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陈庆之这是要做什么?"宇文泰喃喃自语。秋风吹动他的战袍,露出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环首刀。
副将窦泰不以为然地笑道:"想必是知难而退,打算搭建浮桥逃走吧?"他指着远处堆积如山的芦苇,"这些南人最是怕死,见我军严阵以待,定是打算连夜遁逃。"
宇文泰没有答话,目光紧盯着梁军阵中的一举一动。忽然,他注意到梁军士兵正在将芦苇捆扎成束,动作井然有序,丝毫不像仓皇撤退的样子。更令他心惊的是,远处已有数座木制平台浮在水面上。
"不对..."宇文泰目光一凛,猛地拍在城砖上,"快!传令加强水上巡逻!再调两千弓箭手到东南城墙!"他的声音中带着少有的急促,"陈庆之这是要反客为主,在水上建立据点!"
窦泰这才恍然大悟,脸色骤变:"他要在水上筑城?这...这..."
宇文泰已经转身快步走向城楼,边走边厉声下令:"立即派出快马,向洛阳求援!再命人准备火船,绝不能让梁军在水上站稳脚跟!"
然而为时已晚。第三日拂晓,河面上浓雾弥漫,如同铺了一层厚重的纱幔,将整个考城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宇文泰站在城头,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城墙。这雾气来得蹊跷,让他心中隐隐不安。
突然,战鼓声如惊雷般炸响,震得城墙上的尘土簌簌落下。宇文泰猛然抬头,只见浓雾中,无数梁军的芦苇营垒如鬼魅般浮现在水面上,距离城墙竟不过百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