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阳光斜照进公堂,将法严的影子钉在《福田账册》的最后一页。
那上面用香灰水写的数字正在光照下显形,每个数字后面都跟着个奇怪的符号,直到净尘突然冲出来指着说:"这是被卖掉的佛像底座编号!"
小和尚僧衣下露出的鞭痕还在渗血,而他颤抖的手指正按在账册某个角落——那里有粒干涸的米粒,嵌在"显德四年"的字样上。
"封寺?"赵匡胤转着茶盏的手突然停住,盏底残留的茶叶组成个模糊的"禅"字。
枢密使的奏章在案几上投下刀剑状的阴影,恰好覆盖住我从地宫带出的那卷血书《梵网经》。
就在此时,侍卫来报说宣德门外跪着十二个赤脚僧人,他们颈间挂着的铁锁,正是当年法严囚禁异己者用的刑具。
暮鼓响起时,我跟着皇帝登上宣德门。
延信他们跪着的地方,青砖缝隙里竟钻出了几株顽强的蒲公英——这种植物在相国寺被称作"盗佛灯",因其种子总长在香客们够不到的屋檐上。
延信带着十二名苦行僧跪在宣德门外,高举"请罪"的血书。智明禅师当众折断法严所赠的金锡杖:"老衲的禅房只要八尺见方!"
苦行僧们背诵的《金刚经》突然卡在"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上,因为净尘正指着西天火烧云里若隐若现的旧田垄痕迹。
赵匡胤解下玉佩扔给延信的瞬间,我认出那正是三年前先帝赐给大相国寺的"护国"玉璧,背面还刻着法严的亲笔题记。
夜色完全降临后,刑部大牢传来木鱼声。法严的监室正对着一株半枯的菩提树,月光将树影投在墙壁上,枝桠的轮廓恰好组成当年被他强占的七村八寨的地图。
而此刻的相国寺菜园里,延信正带着僧人们把最后一批萝卜种在被拆除的戒坛基座上——那些种子的包装纸,全是地宫账簿的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