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展开司天监的星图时,故意让袖中延信给的田契副本滑落半角,正盖在崔翰的鱼鳞图断裂处。
法严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他手中茶盏"咔"地裂开,露出杯底用釉彩暗绘的漕船图样。
赵匡胤起身踱到《江山社稷图》前,突然用匕首挑开封边——夹层里哗啦啦掉出十几张度牒,每张都写着不同笔迹的"法严"二字。
"朕记得..."皇帝刀尖挑起一张,"去年大旱时,这些'高僧'都在福田院施粥?"
暮色染红窗棂时,法严终于伏地称罪。
但当他额头触到金砖的瞬间,我听见袈裟下传来纸张摩擦声——那声音与我怀中度支司密账如出一辙。
赵匡胤扶起老和尚的动作堪称温柔,却顺势扯断了那串"十八子"佛珠。
滚落的檀木珠在砖地上蹦跳,每颗裂开的珠心里,都藏着粒未脱壳的黍米。
"三日后重丈寺田。"皇帝将半枚铜钱塞进法严掌心,缺口处新锉的刃面闪着冷光。
我们目送紫金袈裟消失在暮色中时,王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摊开的掌心里,赫然是颗带血的黍米。
晨雾还未散尽时,都水监的丈量队伍已在相国寺山门前踩出凌乱的泥印。
我望着法严方丈亲手插下的朱漆界桩——那鲜艳的红色在晨光中像道未愈的伤口,而桩底新鲜的松土里,隐约可见半截被斩断的旧界石纹路。
崔翰正展开鱼鳞图的手突然顿了顿,他腰间玉带上挂着的量天尺,此刻正与知客僧手中的锡杖影子交叉成十字。
"此乃先帝亲赐福田。"法严的紫金袈裟扫过丈绳,十八颗沉香木佛珠在腕间轻响。
当都水监吏员拉直麻绳时,寺墙后突然飞出群受惊的麻雀,每只脚爪上都系着寸许长的白布条——与我怀中延信法师留下的密信布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