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的鹿皮靴踏过门槛时,我正用糖丝在立柱上粘蚂蚁。他新换的缠枝纹玉带钩刮花了漆画,木屑落在我的后颈上痒得像虱子跳。
"苏兄这饴糖拉丝的功夫,"他屈指弹断我手里的糖线,"倒比工部的糯米灰浆还黏糊。"
我揪着王溥的绛纱袍袖往西南角拽时,老尚书正忙着捡滚落的官帽。他那条御赐的九环蹀躞带刮倒了供桌上的铜烛台,蜡油在青砖上凝成个滑稽的弥勒佛。
"监正大人若是要验看木料..."王溥甩袖子的力道活像在驱赶苍蝇,"工部自有望闻问切的章程。"
我蘸着唾沫在柱础上画圈,蜂蜜的甜香引来一队黑蚂蚁:"尚书大人可知蚂蚁搬家的奥妙?"
话音未落,柱身突然传来窸窣声,细碎的木屑像头皮屑似的簌簌下落。
王溥的老脸在阴影里抽搐:"此乃百年金丝楠!"
"楠木是不假,"我屈指弹向蛀空的莲花纹,"可这柱芯怕是早被白蚁蛀成了蜂窝煤。"
说着将半块芝麻糖拍在柱面,糖浆渗入裂缝的轨迹活像张蛛网。
老尚书摸出玳瑁老花镜时,镜腿上的包浆都快赶上太庙门槛了。
他贴着柱身查看的模样,让我想起汴京瓦肆里挑西瓜的胡商。
"此处...此处是太祖亲选的吉位!"他指尖戳向我的鼻尖,官袍袖口抖落的糕饼渣暴露了昨夜偷吃的事实,"你莫要危言耸听!"
我忽然抄起供桌上的铜磬砸向柱础。沉闷的回响惊飞檐下麻雀,裂缝中涌出的白蚁群正在晨光里泛银。
"大人请看这'吉位'养的活物,"我捏起只带翅蚁后晃悠,"个头可比御膳房的炸蝗虫壮实。"
王溥的幞头翼脚突然支棱起来,活像受惊的兔耳。他哆嗦着翻开营造则例的样子,让我想起被塾师抽查功课的蒙童。
泛黄的纸页间突然飘落张礼单,抬头赫然是南唐户部的朱印。
"尚书大人这营造册子,"我用蚁后尸体黏住礼单边缘,"倒是比鸿胪寺的邦交文书还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