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运河水纹里浮沉着三千张桐油泡烂的弩机图纸——这本该是直捣汴京的杀手锏,如今却连采石矶的暗桩都传不出半片竹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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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请看这新制的投石机。"水师统领张崇的蓑衣滴着水,他献上的模型用闽国榫卯拼接,底座嵌着南唐特产的虎睛石。
李重进抬脚踹翻木架时,藏在袖中的半枚狼头印突然滚落,暗格里的密信显出水渍浸染的"四月十八"——正是与闽国约定南北夹击的日子。
城北粮仓的粟米堆里突然传来蛙鸣,二十名伪装成粮商的宋军细作被揪出时,他们怀中的《淮扬食货志》书脊里搜出三百粒鄂州青冈石。
李重进抽出佩刀劈开粮仓横梁,木纹里渗出的赭色粉末与闽国战船漆料如出一辙:"好个赵匡胤!连本督的粮仓构造都摸透了!"
暮春的暴雨冲刷着城墙新刷的赭漆,李重进站在瓮城望楼上啃冷硬的胡麻饼。
亲兵统领突然呈上截获的宋军信鸽,铜管里的帛书绘着完整扬州布防图,标注的藏兵洞位置竟精确到丈——这绝不是寻常斥候能探得的情报。
他们说我李重进是淮南道的土皇帝,却不知我书房暗格里锁着十二卷前朝《括地志》。
自显德七年赵匡胤黄袍加身,扬州城每块墙砖都在替我数着反攻的日子。
闽国使者送来的海鹘船图,南唐密探献上的山阳矿脉图,吴越商人"不慎"遗落的明州潮汐表——这些本该是直插汴京的三把利刃。
四月廿三那夜,我亲率死士焚毁了涡口漕船。火光映着淮南水师的战旗,我仿佛看见自己骑着青骢马踏进宣德门的场景。
可当亲信押来三百名擅造楼船的闽国工匠时,他们靴底沾着的红黏土竟与宋州粮仓地基的土质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