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朝堂瞬变(下)

符太后执笔的手腕悬在缠枝牡丹纹铜镜前,螺子黛的细粉簌簌落在象牙柄梳妆匣上,给匣面雕的飞凤扑了层青灰。

那凤凰的眼睛是用波斯进贡的蓝宝石镶嵌的,此刻映着炭火,竟像是要活过来似的。

小皇帝周恭帝蜷在龙纹锦垫里,明黄缎面的垫子已经被他蹭得起了毛边。糖瓜渣子顺着团龙的眼睛往下淌,倒像是给五爪金龙哭出两行金豆子。

这孩子今日格外安静,只把肉乎乎的手指头在垫子金线上来回勾着玩——我认得这个动作,显德六年腊月,柴荣躺在病榻上批奏折时,也是这样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的龙纹。

"苏监正来得正好。"符太后从铜镜里斜我一眼,镜面映出她鬓角细密的汗珠。地龙烧得太旺,熏得殿内像个蒸笼,连梁上悬着的五色幡都蔫头耷脑的。

她凤仙花染的指甲叩着妆台,叩击声混着殿外扫雪的竹帚声,竟与三日前陈桥驿兵变时的更鼓声诡异地重合。

我数着地砖上第七道裂纹里的蜡泪,显德六年冬月十七,柴荣就是在这块地砖上呕尽了最后一口血。

那日他挣扎着要起身看北伐地图,结果被自己的血滑倒,后脑勺正磕在这道裂纹上。

手机在袖袋里震了震,碎屏上的《韩熙载夜宴图》正卡在乐伎拨弦的瞬间,琵琶面上的螺钿纹与符太后眉心的花钿诡异地重合,连弧度都分毫不差。

"太后说笑了,官家特意让臣送来江南新贡的团茶。"我示意小黄门抬进樟木箱,箱盖上的封条还带着将作监的火漆印。

掀盖时我故意手抖,让垫底的《养子诏书》黄绫抖落半截——那明晃晃的"奉天承运"四个字,在炭火映照下像条金蛇似的扭动。

符太后的远山眉突然跳了跳,青黛在眉尾拖出条蚯蚓似的尾巴。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妆奁铜锁上,发出"咔嗒"轻响。

这声音让我想起显德四年在滁州城头,柴荣的佩剑撞上城墙砖石的声响。当时他正指着南唐军的营帐对我说:"苏卿看那炊烟,像不像汴梁清明时节的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