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那日满城柳絮飞得跟送丧纸钱似的。赵匡胤扛着新打的陌刀往马车上一横,把我刚热乎的羊奶撞洒半碗。“你当是去踏青呢?”
他把我拎小鸡似的提到战马上,“等到了泽州,看刘崇那老小子不把你当羊肉涮了!”
我抱着滚烫的日晷仪欲哭无泪,这玩意儿可是改良了半个月的天气预报神器,现在活像个烫手山芋。
路上经过陈桥驿时,张永德非拉着我们看他新得的汗血宝马。那马倒是神骏,就是见着赵匡胤的陌刀直尥蹶子,把马厩顶棚都掀了。
夜里围着篝火啃硬得能砸核桃的行军饼,柴荣突然凑过来问:“苏卿这饼里掺了碎石砾,是要硌掉契丹人的牙?”
我摸着怀里偷藏的蜂蜜罐讪笑,心想您要是尝过二十一世纪的压缩饼干,保准觉得这是在吃御膳。
三月十六日傍晚,泽州的城墙在天边显出轮廓时,我正跟赵匡胤打赌城墙砖数。
这厮非说东南角缺了块砖,输了要替我洗一个月臭袜子。等走近了才看见是只肥麻雀蹲在垛口打盹,气得他拔箭要射,又被巡逻兵当细作按在地上。
柴荣在马上笑得差点摔下来,玉冠上的旒珠缠住了缰绳。
夜里驻扎在泽州府衙,我蹲在庑廊下煮姜汤,赵匡胤拎着两个冻成冰坨的胡饼凑过来。“你白天跟张永德嘀咕什么呢?”
他拿陌刀柄戳我后背,“什么石灰粉配风......”我手一抖,姜片全撒进炭盆里,滋啦冒起的白烟呛得他直咳。
“这叫诸葛再世计!”我摸出怀里的羊皮卷在他眼前晃,“等明日沙盘做好,让你见识什么叫撒豆成兵。”
窗外传来更夫报时的梆子声,柴荣的帅帐还亮着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