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童钟会

钟会追到廊下时,只抓到兄长半片撕裂的衣袖。暴雨中传来渐远的马蹄声,混着更鼓坊隐约飘来的《陌上桑》小调。少年低头凝视掌心残布,暗红血迹在雨水中晕开成诡异的朱雀纹。

暴雨冲刷着高阳王府的朱漆门钉,钟毓翻身下马时,官靴踩碎了水洼里半块残破的瓦当。门房老仆举着昏黄的灯笼,照见檐下"思无邪"三字匾额竟是用曹子建《洛神赋》笔意写成,飞白处还凝着未干的血迹。

"把曹璟近三年临的帖都取来。"钟毓指尖拂过中堂条案,借着闪电看清青玉笔山上悬着支紫毫——笔杆刻着细细的"避锋"二字,正是曹氏一脉相传的藏锋法要诀。

当十卷麻纸在案上铺开时,窗外的雨声突然诡异地静了一瞬。钟毓的瞳孔猛地收缩:建安七子笺上,曹璟的"之"字总在收笔时下意识上挑,像雁尾掠过洛水;而所谓谋逆书信中的"之"字,却如刀劈斧斫般直坠而下。

"来人!速回廷尉府..."话音未落,府门外传来清脆的马蹄踏水声。钟会裹着湿透的鹤氅冲进来,怀中紧抱的鎏金匣子叮咚作响。少年苍白的脸上浮着异样的潮红:"兄长看这个!"他哗啦抖开三幅绢帛,墨香混着血腥扑面而来。

第一幅是正始三年冬曹璟为太后贺寿抄的《孝经》,第二幅是去年中秋时作的《白马篇》,第三幅...钟毓的指尖突然颤抖起来——那分明是今晨才从死牢送出的《陈情表》,可字迹与谋逆信中的"之"字竟有九分相似!

"有人在模仿高阳王的笔迹。"钟会抓起案上镇纸,对着烛光映出绢帛背面的水纹,"但摹形易,摹骨难。兄长且看这些'也'字的竖弯钩——"他蘸着雨水在案几划出一道弧线,"真迹如惊蛇入草,赝品却似老树盘根。"

惊雷炸响的刹那,府库方向突然传来瓦片碎裂之声。钟毓按剑疾走,却在穿过月洞门时踩到一物——半截断裂的竹哨,哨孔里塞着沾满泥浆的桑皮纸,展开竟是半阙用胭脂写就的乐府诗。

"大人!"老管家突然从廊柱后扑出,枯手死死攥住钟毓的袍角,"那些信...那些信是二公子活着时..."老人浑浊的眼中滚下血泪,喉咙里突然发出咯咯异响。钟会箭步上前时,只摸到老人后颈三枚泛着幽蓝的针孔。

雨幕中隐约传来埙声,调子正是更鼓坊常奏的《陌上桑》。钟毓低头看手中残破的桑皮纸,发现胭脂字迹遇水竟显出暗金纹路——那是唯有宗正寺才准用的龙涎香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