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太后娘娘的蒸汽足浴桶

毓庆宫的地龙烧得比往年更旺,石静娴赤足踩在波斯绒毯上,脚踝处那条三寸长的狰狞疤痕在烛火下泛着暗红。这是三年前黄河决堤时落下的旧伤,每逢阴雨天便如蛇蚁噬骨。她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忽觉这养心殿的龙涎香都浸着股铁锈味。

"娘娘,太医院新呈的艾草汤。"大宫女玉簟捧着鎏金铜盆跪在榻前,热气裹挟着药香蒸腾而上。

石静娴将奏折往案上一拍,黄杨木镇纸震得砚台里的朱砂荡起涟漪:"说过多少次,这法子治标不治本!"她推开铜盆时瞥见玉簟发间新添的白丝,忽然怔住——当年随她入宫的四十八名女官,如今只剩玉簟还敢直视她的眼睛。

暮色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血痂时,乾清宫掌事太监弓着背送来个樟木箱:"万岁爷说,此物是工部那位戴先生临终所献。"掀开箱盖的瞬间,松脂混着铁腥味扑面而来。黄绸包裹的物件通体鎏金,雕着九条盘龙衔尾相扣,龙口处各嵌一枚鸽血石,正中凹槽里静静躺着块形似龟甲的青铜板。

"这是......"石静娴指尖触到凹槽边缘的云雷纹,蓦地想起三年前运河畔那个佝偻背影。彼时暴雨如注,戴梓在泥泞中死死拽住她袍角:"蒸汽之力可载千钧,娘娘若信老臣......"话音未落便被洪水卷走,只剩半卷《火器图说》飘在混着血沫的浪涛里。

子时三刻,养心殿地下密室。石静娴将最后一块青铜板卡进凹槽,龙口中的鸽血石突然泛起幽光。滚水注入铜壶的刹那,九条金龙竟似活过来般昂首摆尾,蒸汽顺着鳞片缝隙嘶鸣喷涌,在青砖地上凝成雾蛟。她将伤脚探入雾气的瞬间,脚踝传来火烧般的刺痛——却不是往日阴寒入骨的疼,倒像有人拿着银针在挑断筋脉里的淤结。

"娘娘!慎刑司来人禀报,戴先生之子在诏狱里......殁了。"玉簟的声音混着更鼓传来。

石静娴盯着雾气中若隐若现的龙睛,突然抓起案头裁纸刀划破掌心。血珠滴入龙口的刹那,蒸汽幻化成戴梓生前的模样,正握着炭笔在宣纸上疾书:"水汽化力,以铜为媒......"她浑身剧颤,终于看懂这足浴桶实为蒸汽机的雏形。

五日后,太和殿早朝。

"臣有本奏!"都察院左都御史出列时,袖中滑落半截染血麻绳,"太后私造妖器,以蒸汽亵渎龙脉,昨夜钦天监观星——"

"爱卿说的可是这个?"石静娴懒懒打断,抬脚褪去锦袜。满朝文武倒抽冷气——那道困扰太后多年的疤痕竟已淡如胭脂痣。她足尖轻点鎏金踏板,大殿地面突然裂开九道暗渠,蒸汽裹挟着艾草香从蟠龙柱底喷薄而出,将整个朝堂笼在氤氲药雾中。

龙椅上的康熙帝猛地站起,明黄袍角扫落茶盏:"此物何名?"

"回皇上,此乃工部戴梓遗作,名曰'九龙沐足樽'。"石静娴俯身行礼,余光瞥见几个老臣偷偷将伤脚伸向蒸汽,"戴先生临终前嘱托,愿以此器造福天下寒痹之症患者。"

散朝时,惠妃宫里的二等宫女"不慎"跌进太液池。石静娴立在汉白玉栏边,看着捞上来的尸首右手掌心那道新月形烫痕——与三年前在她药膳里投毒的女官一模一样。玉簟捧着貂裘为她披上:"慎刑司查到,那宫女兄长在理藩院供职,近日频繁出入罗刹国驿馆。"

"把足浴桶的图纸抄送太医院。"石静娴将暖炉贴在旧伤处,唇角勾起讥诮,"就说哀家心系蒙古王公们的腿疾,请理藩院派专使护送十台'九龙樽'至科尔沁。"

是夜,养心殿密道传来叩击声。石静娴掀开暗道石板,浑身是血的胤礽抱着个襁褓滚落在地。婴儿啼哭响起的刹那,蒸汽足浴桶的铜板突然自行翻转,露出夹层里泛黄的《火器图说》残页——戴梓的字迹旁多出行朱批:蒸汽可医人,亦可杀人,愿娘娘慎之。

"索额图的人劫了送往科尔沁的铜器。"胤礽扯开襁褓,里面竟是半截扭曲的青铜龙尾,"他们在龙口暗槽藏了火药。"

石静娴将残骸投入炭盆,看火焰吞没龙鳞上刻的罗刹国徽记:"传令内务府,再制百台足浴桶分送各王府。记住,给康亲王府那台龙睛要嵌绿松石——他福晋最喜翡翠。"

三更钟响时,蒸汽裹着药香漫过紫禁城。石静娴赤足踩在暖阁地砖上,旧伤处新生的皮肉泛着淡粉。玉簟推开雕窗,月光漏进来照见案头奏折——理藩院急报,科尔沁草原昨夜地龙翻身,十台"九龙樽"尽数崩毁,罗刹国商队营地恰在震中。

"娘娘,皇上差了李公公来问......"

"就说哀家睡了。"石静娴将戴梓的手稿投入蒸汽,看墨迹在雾中晕成山河图,"明日早朝,该议议开通蒸汽漕运的事了。"

养心殿外,最后一缕雾气掠过琉璃瓦,凝成戴梓临终前的笑貌。而千里之外的黄河口岸,三百工匠正照着神秘图纸铸造巨轮,船首赫然雕着九条口吐蒸汽的蟠龙。

毓庆宫的地龙烧得比往年更旺,石静娴赤足踩在波斯绒毯上,脚踝处那条三寸长的狰狞疤痕在烛火下泛着暗红。这是三年前黄河决堤时落下的旧伤,每逢阴雨天便如蛇蚁噬骨。她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忽觉这养心殿的龙涎香都浸着股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