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现实与虚假

"这账册......记载与实际情况,为何会相差如此之大?"

他缓缓合上账册,目光落在书案上摊开的天津产业地图上,眼神深邃而复杂。烛光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使得他的表情更加难以捉摸。

良久,载沣才轻声道:"王忠,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王忠摇头,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内务府的账目,"载沣终于抬眼,目光如炬,"水分太大。"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载沣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棂。夜色中的天津城,灯火点点,远处传来隐约的市声,一片繁华景象。

而载沣手中的账册,却揭示了这繁华表象下,皇室资产被层层侵蚀的真相。

"去准备一下,"载沣背对着王忠,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日本王要亲自会见这两位会计司郎官,还有那两位洋人会计师,看看这查封回来的账目。"

"是,奴才这就让几位账房会计连夜核查。"

载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繁华的夜景,眉头紧锁。皇室资产的实际价值,与内务府账目上的记载,竟有如此大的出入。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猫腻?而他又该如何,在这复杂的局面中,为皇室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家业?

管事王忠对下人交代了几句,便垂手侍立在书房一侧,听候下一步调遣,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袖口。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醇亲王载沣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自亥时(22:00)王爷回宅院起,王忠便寸步不离地候在书房,直到亥时末,才终于将今日封存账册、盘查产业诸事一一禀报完毕。

书房内只余下烛芯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和载沣翻动纸张的细微声响。

王忠不敢打扰,只能保持着标准的侍立姿势,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看着王爷一字一句地比对账目,时而停顿,时而翻到前页对照,神色越发冷凝。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王忠的膝盖开始发酸,但他不敢挪动分毫。往日王爷虽有威严,却少有这般长时间的沉默。此刻书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来,连烛火都仿佛被这压抑的情绪影响,跳动得比平日更加剧烈。

终于,载沣放下了手中的账册。

王忠精神一振,以为王爷终于要问话了,连忙挺直了腰背。然而,载沣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案几上并列摆放的两份文书——一份是内务府最新核定的产业账目,一份是今日从各商铺封存带回的部分实账。

载沣的目光在两份账册间来回游移,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却始终没有开口。他的眼神越来越深邃,仿佛要看穿这纸面数字背后的重重迷雾。

王忠的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衫也微微浸湿。他从未见过王爷这般模样——往日里,王爷虽不苟言笑,但至少会给出明确的指示。

可今日,自他汇报完毕,王爷只是沉默地翻阅账册,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他。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载沣终于缓缓抬起了头。王忠立即绷紧了身体,准备聆听训示。然而,醇亲王只是轻轻挥手,声音低沉而平静:"你且留下记载的文书和账目,退下吧。"

王忠一愣,不敢多问,连忙将记录今日事宜的簿册恭敬地放在案几一旁,然后躬身退后两步,等待王爷进一步的吩咐。然而,载沣却再无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出神。

"是,王爷。"王忠只得轻声应诺,小心翼翼地倒退着退出书房,生怕惊扰了王爷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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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书房门轻轻合上,载沣才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他的视线重新落在案几上那两份对比鲜明的账册上——一份薄如蝉翼,却记载着皇室产业的"惨淡经营";一份厚实许多,密密麻麻的数字无不昭示着各处商铺实实在在的繁荣。

"怎么会......"载沣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内务府账册的边角。他想起皇帝在养心殿的各种提醒,想起自己今日在马车上的种种盘算,想起那些关于保全皇室产业、此前改革经营方式的种种构想......

此刻,这些构想却如同泡沫般,在这冰冷的数字面前逐一破碎。

内务府的账目与实际情况相差如此之大,他此前对产业现状的判断、对未来规划的设想,岂不是都建立在了错误的基础之上?

载沣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资治通鉴》。他翻开书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那些关于治国理政的智慧,在这现实的财务迷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王爷......"门外,王忠轻声唤道,犹豫着是否要进来询问。

"无事。"载沣头也不抬地应道,声音里透着一丝罕见的疲惫。

王忠识趣地噤声退去。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载沣一人,对着两份账册出神。他的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孤独,也格外沉重。

醇亲王载沣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皇室产业的真实状况,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那些他曾经以为理所当然的判断,那些他精心规划的改革方案,或许都需要重新审视,重新考量。

而这一切的根源,或许就藏在这两份账册的巨大差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