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新野城,这座刚刚从废墟中挣扎着站起来的小城,此刻正沉浸在一片难得的静谧之中。除了城头偶尔传来的更鼓声,以及巡逻士卒甲叶轻微的摩擦声,便只剩下窗外那如墨的夜色,无声地包裹着一切。
我位于临时征辟的府邸深处,一间特意清理出来、平日里绝少有人靠近的密室之中。摇曳的烛火,在墙壁上投下我和元直相对而坐的影子,将桌案上那副摊开的荆襄舆图映照得明暗不定。
自元直(徐庶)以“单福”之名顺利进入新野,并被主公(刘备)委以重任以来,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在这段时间里,有赖于元直的智谋和处理庶务的能力,新野的各项事务——无论是安抚流民、恢复生产,还是初步整顿军纪、协调与地方豪强的关系——都以远超我预期的速度步入了正轨。主公亦对他信任有加,关将军(关羽)和张将军(张飞)虽性情各异,但在大局上,对这位新来的“单先生”也保持着应有的尊重。
可以说,新野这片土地,终于暂时摆脱了最初那种朝不保夕、混乱不堪的局面,勉强拥有了一丝喘息之机。驿馆中的喧嚣渐息,田野间也依稀有了些许人烟,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当我独自面对这烛火与舆图时,心中那份深藏的危机感,却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阵阵涌上心头,让我丝毫不敢松懈。
“元直,”我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目光落在舆图上那片代表着曹操势力的、几乎覆盖了整个北方的巨大色块上,声音低沉地开口,“新野初定,百废待兴,看似安稳,实则危如累卵。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坐在我对面的徐庶,一身青色儒衫,面容沉静,眼神锐利。听到我的话,他微微颔首,目光同样凝重:“子明所言极是。我等虽暂栖新野,看似远离了许都锋芒,但官渡一战后,曹孟德一统北方已成定局,其势滔天。袁氏覆灭只在旦夕之间,待其腾出手来,荆襄必是其下一个目标。新野首当其冲,我等这点微末基业,在其铁蹄之下,不过是螳臂当车。”
他的话,直指要害,也正是我心中最大的忧虑。
“正是如此。”我叹了口气,“主公仁德之名虽能吸引部分人心,关张二将军虽勇冠三军,但我等手中这点兵力,无论是主公麾下那数千残卒,还是我私下里勉力维持的那点亲卫,合在一起,也不过万余之数,且多是疲惫之师,装备、训练皆远远不足。若曹军大举南下,仅凭一腔血勇,恐怕……”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完,但其中的含义,元直自然明白。那将是玉石俱焚的结局,而且,很可能连“俱焚”都做不到,只会被轻易碾碎。
“兵力不足,短期内难以扩充,此乃客观现实。”元直沉吟道,“新野之地贫瘠,人口稀少,钱粮匮乏,纵然我等有心招兵买马,亦无从支撑。况且,刘荆州(刘表)对我等名为收留,实则猜忌提防,绝不会坐视我等在此地迅速壮大军力。”
“所以,”我接过他的话头,语气斩钉截铁,“数量上的劣势,短期内无法弥补。那么,我们就必须在‘质量’上寻求突破!否则,一旦战事爆发,我等将毫无还手之力。”
“质量?”元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显然对我的提法很感兴趣,“子明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从两个方面着手,双管齐下。”我伸出两根手指,“其一,在‘练兵’之法上,推陈出新;其二,在‘利器’之用上,寻求优势。”
“练兵与利器……”元直低声重复了一遍,陷入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