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看向主公,他正意气风发地与云长、翼德低声谈论着什么,眉宇间是对未来的憧憬。我不忍心在此刻泼他冷水,但心中已经暗下决心,必须尽快让他认清现实。寄人篱下,从来不是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在一个内部暗流汹涌的“主人”家。
目光扫过队伍。石秀和老吴带着玄镜台的骨干成员,不动声色地分散在队伍各处,看似与其他护卫无异,但他们警惕的眼神和细微的动作,显示出他们从未放松戒备。那些跟随我们从徐州死里逃生的亲卫们,虽然面带疲惫,伤痕未愈,装备也略显残破,但眼神中的坚韧和杀气并未完全消散。他们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与眼前襄阳城外那些虽然盔甲鲜亮、但神情中透着安逸的守军,气质截然不同。
这种不同,既是我们的底气,恐怕,也是即将引起此地主人猜忌的根源。
蔡琰和糜贞乘坐的马车,在队伍相对靠后的位置。我回头望了一眼,车帘紧闭,看不清她们的神情。想必,她们的心情也同样复杂吧。特别是文姬,她饱读诗书,见惯了朝堂倾轧,对人心的复杂有着远超常人的敏感。此刻,她心中所想,或许比主公更接近现实。而糜贞,这位聪慧的商业奇才,恐怕也在用她独特的视角,评估着这座繁华都市背后所蕴含的机遇与风险。她们两人,一个是我精神上的知己与文化传承的希望,一个是我未来经济版图的重要支柱和红颜知己,她们的安全与未来,也是我必须肩负的责任。
“子明,在想什么?”主公似乎察觉到我的沉默,转头问道。
我收回思绪,微微一笑:“在想,荆州确实是好地方。只是,我等初来乍到,还需谨言慎行,一切听凭刘荆州安排才是。”我刻意强调了“听凭安排”,希望能稍稍提醒主公,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客,而非主。
主公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子明所言极是。我等此来,乃是投靠宗兄,自当谦恭有礼,不可失了分寸。”
看着主公那诚恳的面容,我心中轻叹一声。前路,恐怕比他想象的要坎坷得多。
襄阳城的轮廓越来越近,城门楼上士兵的轮廓也逐渐清晰。那高大厚重的城门,像一张沉默的巨口,即将吞噬我们这支疲惫而前途未卜的队伍。
汉水依旧浩荡东流,不知疲倦。而我们这叶飘摇的扁舟,能否在这看似平静的港湾里,找到一个安全的泊位,甚至,为将来的再次启航积蓄力量?
一切,都还是未知。
但,我们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