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麦芒染血

周朔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想起去年在青州城边军马市买马遇见的孩童,那些追着护村队要吃的小家伙们,此刻或许已化作城墙上的白骨。

曾二小扯开衣襟,锁骨下方的箭伤还在渗血,箭头已拔出,显然是草原人惯用的狼牙箭:“白玉京的暗桩冒死传信,说看见北狄左贤王坐在知府衙门的台阶上,让降军把青州百姓的舌头割下来,堆成小山给战马当草料。”

“够了!”周朔突然低喝,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望向远处的村寨,寨墙上的护村队员正紧张地来回走动,了望塔上的梆子声隐约可闻。

曾二小却抓住他的手腕,骨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主公,县城已经乱了!县令带着衙役洗劫了官仓后弃城而逃,富户们雇了镖局往南逃,官道上全是拖家带口的百姓,像没头的苍蝇似的乱撞。”

周朔猛地抽出腰间短刀,刀刃劈在田边的树桩上,木屑飞溅:“传令下去,一级战备!其他人日夜不停抢队庄稼,老弱妇孺三日内撤入伏魔山要塞。”

周朔顿了顿,目光落在曾二小摇摇欲坠的身影上,“你赶紧去医护队治伤,让张虎带斥候队再探敌情,务必查清敌军前锋的位置。”

曾二小刚要争辩,周朔已转身走向学堂。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甲胄上的“柳溪”纹章在麦浪中忽明忽暗,像极了飘摇在乱世中的一盏孤灯。

学堂里,王老正在教孩子们念《诗经》,朗朗书声混着墨香从窗棂溢出。周朔推门而入时,正看见王馨趴在桌上给祖父研墨,小姑娘袖口沾着的朱砂红,像极了远处天际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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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出事了。”周朔将密信拍在案头,黄纸边角上的血迹清晰可见——那是曾二小在突围时受伤所染。

王老手中的毛笔“啪嗒”掉进砚台,墨汁溅在黄白纸上,晕染成一团漆黑,恰好盖住了“关关雎鸠”的“鸠”字。

王老眯着眼睛,手指在信纸上逐行划过,瞳孔却渐渐收缩。

当看到“王家军五万精锐覆没于黄河渡口”时,毛笔杆“咔”地断在掌心:“不可能……我儿王承业善用骑兵,怎会在平原地带中伏?”

他突然想起什么,颤抖着翻出压在砚台下的调令——那是半月前收到的朝廷文书,命王家军原地驻防,不得西进。

“调令的火漆印是假的。”王馨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哽咽,“今早我帮爷爷整理书信,发现印泥里混着松烟,而真正的兵部调令该用龙脑香。”小姑娘从袖中掏出另一封未拆的信,封皮上的玄鸟纹火漆色泽鲜艳,“这才是三天前收到的真调令,可那时……”

王老猛地撕开信封,信纸在风中哗啦作响。周朔瞥见上面用朱砂写着“着王家军星夜驰援青州”,落款日期却是七天前——也就是青州沦陷的当天。

老人的手指划过“驰援”二字,突然发出一声悲笑:“好个借刀杀人!朝廷先是假传调令让我儿按兵不动,待青州沦陷,再逼他去收复失地,明知粮草已断,却还要他以五万步兵对抗三十万骑兵……”

“爷爷!”王馨扑进祖父怀里,肩膀剧烈颤抖,“密信里还说,王叔叔的首级被挂在洛阳城门,北狄人在他额头上刻了‘反贼’二字……”

学堂里的孩子们早已停下读书,最小的虎娃躲在课桌下,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