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冷声道:“歌女色艺双绝,难免遭人觊觎。商贾利诱、地痞威逼,她却守身如玉,行得端坐得正,邻里无不称赞。今年吕藻赴京赶考,她将家中积蓄倾囊,又亲手做了月饼,说是‘月圆人团圆,盼君早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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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可知?” 杨炯一字一顿,眼中寒芒如刀,“世人皆道蜀地无情女,可这歌女怎就这般忠贞?”
皇太后苍老的面庞瞬间失了血色,瞳孔剧烈震颤。
杨炯的话如重锤般砸在她心头,脑中嗡嗡作响,扶着案几的手不住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瘫软在地。
杨炯见太后神色恍惚,知这数十年深居佛堂的人已然乱了方寸,当下扬声道:“许改之,且将吕藻腹内之物取来,也好叫众人瞧瞧本侯言语真假!”
太后闻言,面色骤变,踉跄后退数步,颤抖着指向那身形佝偻的老者:“你……你究竟是何人?”
那许改之恍若未闻,操着一口蜀中方言应道:“要得!”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柄柳叶小刀,佝偻着脊背行至尸身前。他以白布遮掩,刀锋轻挑,不过片刻,一股腐臭之气便弥漫开来,显是已开膛破肚。
只见他双手在白布下翻动,忽而袖口轻扬,竟从中取出半块沾满鲜血的月饼。那糕点上还沾着暗红血肉,与褐色的饼皮相映,说不出的骇人。
“呈与太后细看。” 杨炯冷声道。
许改之一步一缓,血水滴落在青砖之上。随着他步步逼近,原本佝偻的脊背竟似渐渐挺直。
太后跌坐在御阶,待看清对方被火烧得狰狞可怖的面容,以及那双令她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的眼眸,终于崩溃般尖叫出声:“不可能……你明明……”
话说了一半,见许改之如厉鬼般拿着月饼走来,他眼神一凝,用蜀地话,沙哑道:“太后,这都二十几天了的月饼还楞个硬扎,那六十三年了的月饼,还硬不硬哟?”
“邹……邹鲁!” 皇太后面色惨白如纸,惊呼声几近破音。
邹鲁闻言提刀欲动,却被沈槐长臂一拦,沉沉笑道:“邹将军好不知趣,王府的耐心可没那么多。将军若真想留个好名声,不如战死沙场,何苦在这儿蹚浑水?”
话音未落,许改之突然攥碎手中血月饼,佝偻着背喃喃自语,川音里尽是悲切:“云哟,你跟别个走了就走了嘛,为啥子还要放火来杀我嘛?为啥子哟?当年我撇下屋头的一切来跟你,把你娶回来,这些你都搞忘咯迈?为啥子嘛?”
这一声唤,似重锤敲在太后心上。她踉跄跌坐,恍惚间,眼前这人竟与记忆里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重合。数十年的恐惧与愧疚如决堤洪水,冲垮了她勉力维系的威严。
只见她忽而眸光清亮,仿若回到十七岁那年,含情脉脉呢喃:“许哥哥,云儿定不负你。明日便去学织布,供你读书考状元。你得了功名,可不能忘了我……”
转瞬神色一黯,又变回少女娇嗔:“这织布怎这般辛苦,哪有唱歌来得轻松?”
忽而眼露狠厉,恢复太后威仪:“我还年轻,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你必须死!我的过去必须是干净的!”
“别来找我…… 别来找我……” 她突然抱头尖叫,又转为哀泣,“许哥哥,云儿知道错了……”
殿内众人屏息凝神,只觉脊背发凉。这番颠三倒四的呓语,虽未道明前因后果,却字字藏着惊世骇俗的秘辛,直叫人浮想联翩。
但见太后忽而痴笑,忽而怒目圆睁,双手胡乱抓扯鬓发,裙裾下洇出大片水痕,哪里还有半分凤仪?
许改之佝偻着背挪到杨炯身侧,压低声音道:“少爷,确实失了心智。”
杨炯眸光如冰,冷喝:“带凶手上前!”
话音未落,谭花与青黛领着皇城司押着两人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