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岁月之远,自有后来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398 字 12天前

无论是燕春回的无所不用其极,还是姜望的“肆意为恶者,不可以走在白日之下”,对洪君琰这样的君王来说,其实没有区别。

他并不在乎善恶的定义,只在乎成功的可能。

“吾皇仁德,岂容你在这里污蔑!”慎希元气得手抖,指头颤出残影:“我大宋社稷正统,传承有序,我皇是正朔成德天子!他怎么可能是神侠,宋国又如何会牵扯平。等国?!”

“按理来说,国家体制里的君王,不可能是国家体制最大的反对者。”

洪君琰慢吞吞地道:“但平等国的首领,有没有可能并不真的反对国家体制呢?”

“而是以反对国家体制为名,先反对那些在他之上的国家和君王!”

“六大霸国若除名,黎、魏必争,盛国难逃关注,日渐名衰的宋国可不就脱颖而出?”

“作为平等国的首领,在天下定鼎之时,回过头来扫灭平等国,也比其它霸国要方便得多。”

他的食指在扶手上轻轻叩响:“宋皇垂拱多年,在时间上也更从容嘛!”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思路!

身为一国天子,以身入局平等国,确然非常危险,也非堂皇正道。但也收益之高,清晰可见!

很多在国家层面不方便推动的事情,都可以通过平等国来做。还可以左右平等国的方向,将之对本国的损害降到最低。

“不,不是这样的……”辰巳午自被带到观河台来,指证燕春回后,就再未言语。

此时悲怆出声:“我朝国君————”

“辰巳午,你是个可怜人!”洪君琰打断了他。

“这世界,恶人可以颠倒黑白,奸人可以文过饰非,蠢人可以不管不顾……”他的声音并不严厉,可异常残酷:“就是没有可怜人说话的份。”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这一点,你可以选择来黎国。若是永远想不明白,就永远可怜下去。”

辰巳午沉默了。

世人都说他是端方君子,但洪君琰说他是一个可怜人。

他明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以他的身份和立场,在观河台上说任何话都没有意义。不会让宋皇失去嫌疑,也不会让宋皇更有嫌疑。

姜望道:“黎皇的猜测并非无由,至于为何会是辰巳午孤零零来台上……我想三刑宫会查清楚。”

洪君琰毫不客气:“如果宋皇没有问题,那朕就要怀疑吴宗师了!”

‘略懂拳脚’的吴病已,面无表情:“法无二门,我自当避嫌疑。”

他并不搬弄口角,反攻洪君琰,而是严格按照法的秩序,将自己也置于法的监察,这真是一个严格到苛刻的人,于人于己,皆是如此。

吴病已要避嫌,公孙不害亦然如此,那这件事情还是要落到姜望身上。

“姜君现在后悔了么?”洪君琰看着姜望:“你若不立这块白日碑,不将其挪来观河台,找不找神侠,什么时候找神侠,都是你的自由————现在你要说声不管,很多人就要骂你了。”

洪君琰是一个随时随地能跟你推心置腹的人。哪怕前一刻他还跟你刀剑相向,这一刻你仍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你很容易觉得过往的一切都是误会————倘若不是误会了很多次。

“世间事就是这样,你要做事,就别怪别人对你有要求。我理解,也接受。”姜望淡声道:“燕春回之事,辰燕寻之名,黄河之会的确需要宋国的交代————我将亲往商丘。 ”洪君琰悠然道:“姜君这样一心求道的人,也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姜望道:“我在乎自己的事情做得怎么样。”

“这块碑立得很好,但早晚有一天碰上你管不了的事情……此燕春回之所言,星汉非乘槎可上。”

洪君琰叹息一声:“朕不免为你感伤。”

“阁下不必为我忧虑。山河之阔,鱼龙不绝;岁月之远,自有后来。”姜望再次提剑,对暮扶摇点了一下头,将内府魁决之事交予,便即转身,自往台外去。

“天下知我道者,皆在我身后。阻我道者,皆在我剑前。”

“人力有穷时。或有一日,白日碑裂,长相思折————但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至少是多出一份对付我的代价。”

“不妨以乾天镜相照,以为天下审视。姜某去去就回。”

就此跃空而走,自去商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