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些感慨。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送了瓶酒,买了点肉,陪他聊了会儿天。可在他看来,这竟然成了难得的善意。
“以后要是有啥难处,你跟我说。”我看着他,认真地说,“工作室虽然不大,但要是缺个打杂的,或者搬运的活,我能帮你问问。”
他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动容,随即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这把年纪了,啥苦没吃过?不用麻烦你。”他顿了顿,又说,“真有难处,我肯定找你。”
“行。”我点点头,没再坚持。我知道,像他这样的人,都有着自己的骄傲,不愿意轻易麻烦别人。
又聊了一会儿,手机响了,是小周打来的,问我到哪儿了,说老王已经把茅台打开了,就等我开席了。
“我得走了,同事们等着呢。”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去吧去吧。”他也跟着站起来,踉跄了一下,赶紧扶住旁边的垃圾桶,“庆功宴重要。”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他:“拿着,买点好吃的。”
他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把我的手推了回来,语气有些生硬:“老林,你这是干啥?看不起我?”
“不是不是,”我赶紧解释,“我就是觉得……”
“觉得我可怜?”他打断我,眼神里带着点倔强,“我陈建国虽然混得不好,但还不至于要别人的施舍。你要是把我当朋友,就别来这套。”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忽然有些敬佩。是啊,他虽然穷,虽然落魄,但他有自己的骨气,有自己的底线。我赶紧把钱收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他摆摆手,脸色缓和了些,“以后有空,过来陪我喝两杯就行。不用带酒,我自己买得起。”
“一定。”我点点头,“那我走了。”
“走吧。”他挥挥手,又蹲了下去,拿起那瓶剩下的二锅头,往嘴里倒了一口。
我转身往公园外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他还蹲在那里,军大衣的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韧。风吹过,梧桐叶又落下几片,轻轻落在他的脚边。
“对了,老陈!”我想起什么,喊了一声。
他抬起头,看着我:“咋了?”
“下次我来,你再给我吟首诗呗。”我笑着说。
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公园里回荡:“行!只要有酒,啥诗没有!”
我也笑了,转身快步走出了公园。聚福楼的方向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喧闹声。但我的心里,却还惦记着刚才蹲在垃圾桶旁边的那个身影,惦记着他手里的二锅头,惦记着他说的那些关于钱和沙子的话。
也许生活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充满了无奈和荒诞,钱也确实像沙子一样难以捉摸。但只要心里还有点念想,有点牵挂,有点像这样蹲在路边喝酒吃肉的自在,日子就总能过下去。
我加快了脚步,朝着热闹的聚福楼走去。今晚,该好好庆祝一下。至于明天,至于以后,那就明天再说吧。至少此刻,我知道,尾款能到账,团队能发工资,公园里还有个等着我下次去听诗的老朋友。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