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社交圈的“宠物话题”

五月的热浪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沉沉地笼罩着这座奢华的庄园。空气里,香氛系统刻意营造的橙花清香,与窗外盛放的鸡蛋花那甜腻到近乎粘稠的香气,相互纠缠、融合,形成一种如同融化蜂蜜般的闷热气息,黏附在皮肤上,挥之不去。2099年5月20日,张纳伟蜷缩在苏尔坦亲王宽大的紫檀木书桌旁,身下是触感细腻昂贵的波斯地毯。他那条蓬松的长尾,此刻正遵循着“规矩”的要求,在亲王穿着软皮便鞋的脚踝上松松地绕了一圈——这是训练师K强调的“陪伴姿态”,距离必须精确:既不能离主人太远显得疏离冷漠,也不能太近妨碍到他处理事务。

亲王端坐在书桌后,修长的手指在全息投影键盘上无声地敲击着。空气中悬浮的屏幕上,流淌着复杂的阿拉伯语商业文件,那些奇异的字母在柔和的光线下闪烁着,如同悬浮流动的细碎金沙。一道明亮的阳光穿透厚重的防弹玻璃窗,斜斜地切进房间,在亲王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灰色发丝边缘,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他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偶尔随着头部的轻微移动反射出锐利的光芒,那光线扫过张纳伟敏感的猫耳时,带来一阵难以抑制的细微战栗。

“下午有个视频会议。”亲王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全息文件上,并未看向脚边的身影,声音平淡地宣布,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安分点。”

张纳伟的尾尖立刻做出反应,轻轻地在亲王光滑的皮鞋侧面蹭了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是训练刻入骨髓的“回应”动作,表示“听懂了,会遵守”。然而,他那对毛茸茸的猫耳却不受控制地微微绷紧,耳尖的绒毛根根分明地竖起,像最精密的雷达,高度警惕地捕捉着房间内外每一丝细微的声响。视频会议……这意味着会有“外人”的声音穿透这座庄园的壁垒。意味着他可能有机会,听到更多关于这座牢笼、关于这个圈子、甚至……关于外面世界的信息碎片。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几乎不敢承认的希冀,在心底悄然滋生。

两点整,书桌中央的微型全息投影仪准时亮起,一道柔和的蓝光在空气中凝聚。光影中,一个穿着考究白色长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清晰地浮现出来。他脸上堆砌着过分热情的笑容,阿拉伯语如同连珠炮般又快又急地响起:“苏尔坦!我的老朋友,真主保佑!好久不见,你气色更好了!”

“哈桑,”苏尔坦的嘴角向上牵起一个完美的、客套的弧度,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惯有的审视,“承蒙挂念。听说你最近又新得了一件‘宝贝’?”

哈桑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灿烂,几乎要溢出来。他得意地扬了扬手,全息投影的画面随之切换。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她怯生生地坐在一张极其华丽的地毯中央,身体微微蜷缩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后那条蓬松的、火红色的狐狸尾巴,此刻正不安地扫动着。她的头顶竖着一对同样火红的狐狸耳朵,却无力地耷拉着,微微颤抖,像一只受惊过度、无处可逃的小鹿。“就是她!”哈桑的声音充满了炫耀,“从‘乐园’弄来的最新款,花了我整整八千万!可惜啊,性子太野了,上周还把我最得力的女仆给咬伤了,害得我不得不给她加了三倍的镇静剂量。”他的语气里,炫耀与不满交织,仿佛在谈论一件有瑕疵但依旧值得炫耀的昂贵摆件。

八千万……咬伤女仆……镇静剂……

这些冰冷的词语,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张纳伟的耳膜,刺穿他的心脏!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遍全身,血液似乎都冻结了。原来,在这个他们视为“上流”的圈子里,像他这样被基因改造、被剥夺了人权的人,真的只是可以随意交易、比较价值、甚至因为“野性”而需要被“镇静”的“宠物”!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哈桑口中,其价值仅仅体现在价格标签和“是否温顺”上。指甲不受控制地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感传来,才勉强压住那股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悲愤。

他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脊背,将头微微低下,摆出训练过无数次的、最标准的“温顺”姿态。头顶的猫耳保持着自然下垂的角度,尾巴则开始以一种缓慢而规律的频率,轻柔地扫过地毯上细密的绒毛,发出一种令人放松的、催眠般的“沙沙”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心排练的表演。表演给苏尔坦看,让他满意于自己的“懂事”;也表演给屏幕那头的哈桑看,避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留在这个房间,才能像一个真正的背景一样,“安全”地倾听下去。一丝隐秘的念头在心底盘旋:西侧……也许哈桑会不经意透露更多庄园的信息?

“Samira确实很省心。”苏尔坦的声音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自得,他的目光终于从文件上移开,落在了脚边那团温顺的“生物”身上。那目光,如同收藏家在欣赏自己最完美的藏品,带着毫不掩饰的炫耀。“不需要投入太多精力去‘调教’,对指令的响应非常及时,情绪也相当稳定,几乎不会出现所谓的‘乱发脾气’。”他顿了顿,指尖在紫檀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强调某个真理。“饲养这类……特殊宠物,‘懂事’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品质,不是吗?”他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

小主,

懂事……这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张纳伟的灵魂深处。它意味着他必须无时无刻不在压抑着火山般的愤怒和刻骨的屈辱;意味着他必须强迫自己遗忘那个叫张纳伟的男人,遗忘他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意味着他必须全盘接受“Samira”这个被强加的身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反抗?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理智死死按住。哈桑口中那只“野性难驯”的狐狸少女的下场——被注射三倍镇静剂——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任何冲动。他不能成为“不合格品”,他必须继续扮演下去。为了能留在这里,为了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获取信息的机会。掌心被掐出的月牙痕更深了,唯有这真实的疼痛能提醒他保持清醒。

哈桑在屏幕那头啧啧称奇,脸上满是羡慕:“真羡慕你啊,苏尔坦!我这只光是让她学会安静坐着,就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昂贵的训练专用镇静剂。对了,”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热切,“下个月在迪拜的狩猎大会,你打算带Samira去吗?让大家都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你这件完美的‘藏品’?”

狩猎大会……藏品……这些词让张纳伟胃里一阵翻搅。他感觉自己就像即将被牵去斗兽场展览的珍奇异兽。

“再说吧,”苏尔坦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保护姿态,“她胆子小,容易怕生,那种场合对她来说可能太刺激了。”

胆子小?怕生?

张纳伟在心底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像哈桑那只狐狸少女一样,用尖牙利齿狠狠咬下去,哪怕被注射再多的镇静剂,承受再痛苦的惩罚,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般被展示、被比较、被品头论足!那份被当作展品的耻辱感,几乎要将他撕裂。可是……琳琳天真烂漫的笑脸、母亲在罗勇府芒果树下期盼的目光、甚至苏玲那张总是带着冷淡疏离却又藏不住一丝担忧的脸庞……这些画面如同最坚韧的锁链,将他死死地捆缚在原地,连愤怒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他微微抬起一只手,模仿着猫科动物清洁自己的动作,用修剪整齐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梳理着自己脸颊靠近鬓角处的细小绒毛。这是K反复教导的“自我清洁”礼仪,能让主人觉得他的“宠物”时刻保持整洁、乖巧。舌尖微微探出,小心地舔了舔颧骨处光滑的皮肤——他的舌头可以轻松伸出8厘米以上,刚好能够到这里,却始终无法触及头顶的猫耳根部。每次想清理耳后那撮容易打结的绒毛,都只能笨拙地用手指去擦拭,动作生硬而别扭,像一个极力模仿却始终不得要领的初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