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晨曦站那次短暂联络所带来的微末振奋,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涟漪尚未在心头散尽,刺骨的寒意便已卷土重来,将那点暖意彻底冻结。后半夜的黑水峡谷静得骇人,连惯常呼啸的风都似被冻僵在岩壁间,唯有“剥皮者”营地的篝火还在燃烧,噼啪声断断续续穿透黑暗,像一柄钝刀,在寂静中反复切割着人的神经——那是倒计时的声音,每一声都在提醒他们,危险从未远离。
林凡靠在“铁堡垒”的驾驶座上假寐,外骨骼头盔的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却掩不住他半睁的双眼。主屏幕上,无人机传回的红外影像经过降噪处理,泛着冷调的灰白,营地的热源如扭曲的鬼火,巡逻队的移动轨迹像缓慢爬行的蜈蚣,在画面中延伸。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战斗刀柄,那冰凉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镇定剂。
艾莉则趴在副驾驶旁的折叠桌前,战术平板的微光映亮她紧锁的眉头。屏幕上,“PX-07-ECHO”那串代码被反复放大、拆解,她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滑动,试图从记忆里搜刮与这串字符相关的任何碎片——废土通用暗号、伊甸部队的加密指令、甚至是“剥皮者”内部的黑话,可脑海里始终一片空白。那串代码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她心头,越想越觉得沉重。
“你说,这会不会是晨曦站内部的暗号?”艾莉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比如……某个小队的代号,或者物资藏匿点的标记?”
林凡缓缓摇头,目光仍未离开屏幕:“不确定,但‘PX-07’这几个字符,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他努力回想,可记忆像被浓雾笼罩,明明有个模糊的影子,却怎么也抓不住。就在这时,他的身体忽然微不可察地绷直,脖颈微微转动,目光骤然锁定屏幕角落的一处热源异动。
“有情况。”他的声音低沉如磨过石的钢刀,瞬间驱散了车厢内的疲惫与困惑,连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艾莉猛地抬头,顺着林凡示意的方向看向分屏幕。画面里,一支由八人组成的“剥皮者”巡逻队正从营地侧后方走出,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们没有沿着外围那条被踩得结实的土路行进,而是明显偏离了常规路线,呈松散的扇形散兵线,朝着“铁堡垒”藏身的这片乱石坡缓慢推进。红外测距仪的数字在跳动:780米、770米、760米……距离在不断缩短。
更让两人心头一沉的是,队伍侧翼紧跟着两名特殊成员——他们臂膀上佩戴着规整的齿轮徽记,与其他穿着破烂皮甲、扛着生锈步枪的匪徒截然不同。这两人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战术感,步伐沉稳,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沿途的岩石、阴影,甚至会弯腰检查地面的痕迹,与旁边那些拖着步子、时不时打哈欠的普通匪徒形成刺眼的对比,就像狼群里混进了两只训练有素的猎犬。
“他们冲我们来的?”艾莉的声音压到极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她指尖飞快点动平板,调出刚才的通讯记录和传感器日志,试图确认是否有信号泄露,“是昨晚的光信号……被他们捕捉到了?”
“路线偏得太刻意,绝不是巧合。”林凡的眼神锐利如鹰,大脑在飞速运转。之前监听“剥皮者”对话时,他曾听到过“工坊”“齿轮”“异常信号”这几个词,当时只当是对方内部的暗语,此刻与屏幕上的徽记对上号,瞬间明白了——那是“剥皮者”里负责技术侦查和战术执行的精锐,专门处理“麻烦”的角色。“‘工坊’的人出动了,说明他们确认了‘异常信号波动’的位置。我们被猎犬盯上了。”
话音刚落,车厢内的气氛彻底降到冰点。无论是光信号暴露,还是单纯的随机搜查,这支带着“齿轮”徽记的队伍,都像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游弋到了他们身后,毒牙已悄然亮出。
“深度隐蔽!”林凡没有半分犹豫,立刻下达指令,声音里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艾莉的反应快得惊人,双手在控制台上划过,动作流畅得如同与设备融为一体。车顶那道刚刚升起半厘米、用于辅助散热的通风栅格“咔嗒”一声,无声降下闭合,严丝合缝得像从未打开过;所有仪表盘的指示灯被调到最低,原本闪烁的红色能源灯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晕,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就连战术平板的屏幕,也被她迅速切换成单色低亮模式,又将平板倒扣在桌面上,只留一条缝隙查看数据——确保没有任何一丝光线能从观察窗或车门缝隙中泄露。
“铁堡垒”瞬间变成了一块与周围岩石毫无二致的死物。散热风扇停止了运转,车内的温度开始缓慢上升,但没人在乎——他们宁愿忍受闷热,也要彻底隐藏热信号。车厢陷入近乎绝对的黑暗,只有屏幕的微光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艾莉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地响在耳鼓,与林凡的呼吸声交织成一首紧张的序曲。
“无人机呢?”林凡问,手指已经摸到了胸前的冲锋枪背带,指尖触到消音器的纹路,心里稍稍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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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指令它悬停在后方三公里的峡谷上空,切换到被动模式,信号完全静默。”艾莉快速回应,同时从座位下方抽出一个长条形的黑色武器箱。箱子打开时,金属零件反射着微弱的光——里面是她亲自缴获自伊甸小队的狙击步枪,枪身缠着迷彩布,枪管是加长版,枪口安装有消音器,瞄准镜都是特制的低反光款式。她动作熟练地组装枪支,枪机与枪管对接时发出“咔”的轻响,弹匣压入枪身的瞬间,那种利落的触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林凡深吸一口气,开始激活身上的外骨骼系统。微弱的液压声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像春蚕啃食桑叶,细微却清晰。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感受着外骨骼带来的力量增幅,随即尝试弯曲左臂,做出一个标准的战术持械动作——就在肘部关节弯曲到九十度时,一丝极其细微的“涩滞感”突然传来,动作比右臂慢了几乎无法察觉的零点几秒。紧接着,一股微弱的电流般的异常反馈顺着神经窜入大脑,在外骨骼的操控界面上,左臂模块的指示灯甚至闪烁了一下微弱的黄色警告。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本来就是缴获的外骨骼,当时为了击败伊甸小队长就刻意从外骨骼入手,导致外骨骼早有损伤。接着为了硬撼地刺、持续挥刀砍杀变异蝙蝠,左臂的外骨骼关节承受了超出负荷的压力,当时只觉得有些酸痛,没放在心上,可现在在低温和长时间潜伏的静态压力下,隐患终于暴露了。这不是致命故障,甚至在日常活动中都难以察觉,但他清楚,在需要分秒必争的近身搏杀中,这零点几秒的滞后,可能就是生与死的界限——敌人不会给你弥补失误的时间。
他没有声张,只是默默调整了发力方式,将重心悄悄转移到右臂。右手握住胸前的伊甸制式冲锋枪,手指检查了一下消音器的安装情况,弹匣是满的,保险处于半开状态,随时可以射击。随后,他将腿侧刀鞘里的战斗刀抽出,那把刀上还残留着变异蝙蝠的暗红色血污,刀刃在微光下泛着冷光。他反手握刀,让冰冷的刀锋贴着外骨骼的小臂,仿佛将手臂与刀刃融为一体——这是他最熟悉的战斗姿势,无数次的生死边缘,都是这把刀救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