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夜的乾清宫,地龙烧得暖意融融。朱元璋倚在鎏金交椅上,指间捻着凌云呈上的弹劾奏折。奏折封皮浸透了蜡油,封口处朱砂印鉴被反复摩挲,已褪成模糊的残红。
“凌云,”帝王声音裹着倦意,却如刀锋刮过骨缝,“你可知朕为何保你?”
凌云玄色官袍覆着雪色,跪得如青松挺直:“臣愚钝,请陛下示下。”
朱元璋忽然抓起奏折掷于龙案,墨汁溅上“凌云十大罪状”的标题:“因为你治好了朕的皇后!”他撑着扶手起身,龙袍下摆扫落案头玉如意,“更重要的是——”目光扫过殿外飘雪,“你在剜太医院的烂疮!”
袖中滑出染血的宫人齿骨,被他捏在指尖把玩:“那些老东西,捧着《伤寒论》当圣经,连宫人腹水都诊不明白!你剖尸查水湿,他们骂你渎神;你教新法,他们告你谋逆……”笑声渐冷,“朕留着你,就是要让这潭死水,见见天日!”
他从御笔筒抽出朱笔,笔尖悬在凌云官袍前襟:“朕封你为太医院院使,掌印管事!”笔锋倏然落下,浓墨在玄缎上绽开一朵血梅——“旧派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凌云指尖触到未干的墨痕,冰凉如尸身肌肤:“臣……遵旨。”
三日后,太医院朱漆大门贴出三丈白绢告示,墨字如刀:
“一、全体医官十日内赴格物斋考校:解剖、水湿病机、《焦脉考》缺一不可;
二、落第者贬药童,发药圃锄草三年;
三、举发旧派谋逆者,赏银百两,赦其旧过!”
告示纸角被寒风掀起,露出底下一行小字:“格物斋新制《新医十戒》,首戒‘构陷同僚者斩’。”
刘府后园,琉璃盏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