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用一种极轻的、几乎只有气流的声音,对着话筒,吹了一口气。
“呼——”
那声音,模仿着磁带开头的那阵风声,空洞,悠长。
然后,他才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调,缓缓开口,仿佛在念一首诗。
“风停了。”
“线也断了。”
“放风筝的人,回家了。”
说完这三句话,他立刻按下了停止键。
然后,他将磁带倒回开头,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机里,先是传来那阵熟悉的、属于许知远的、呼啸的风声。
紧接着,是江澈刚刚录进去的、模仿的风声。
两阵风声,无缝衔接。
然后,是许知远那句“如果……你正在听这盘磁带……”。
再然后,是江澈那句“风停了,线也断了,放风筝的人,回家了。”
一段属于死者的独白,和一段属于生者的呓语,被剪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跨越时空的对话。
江澈静静地听着。
他听完了一遍,又倒回去,听了第二遍。
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如释重负的、带着几分自嘲的笑容。
他知道,这份报告,该怎么写了。
他站起身,在休息室里踱了两步,最后走到了那盆枯萎的鬼兰面前。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那光秃秃的、像枯柴一样的根茎。
“你不是被吓到了。”他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那盆花说,“你只是……在等风来。”
说完,他转身走出休息室,回到了外面的办公区。
他没有去动陈森林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而是从角落里,找来了一张小小的便签纸,和一支最普通的黑色签字笔。
他坐回椅子上,将便签纸平铺在茶几上,拧开了笔帽。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那张小小的纸片上,写下了两行字。
写完,他将笔帽盖好,把便签纸对折,然后起身,走到了主任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
他没有把纸条放在桌子正中央,而是将它,轻轻地,压在了那盆香气幽远的“墨兰”花盆底下,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角。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午夜。
“下班。”
江澈关掉台灯,走出了这间让他永生难忘的办公室。
他没有回头。
他知道,当陈森林明天早上走进这间办公室,当他习惯性地给他的兰花浇水时,他会看到那张纸条。
他会打开它。
然后,他会看到上面的那两行字。
第一行写着:
【许知远说,风筝断了线,他很难过。】
而第二行,写的是:
【我说,风筝断了线,是为了飞向更远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