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你斗不过他们的。前几年那个记者,腿都断了。你比他年轻,别把命搭在这里。”
“石师傅,”陆远站起身,走到那张巨大的管道图前,“您画这张图,画了多久?”
石清源一愣。
“上面的每一个阀门位置,每一条暗管走向,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这不是一天两天能画出来的。”陆远的手指,轻轻拂过图纸,“您没有认命。您只是在等一个机会,或者说,在等一个值得您把命交给他的人。”
他转过身,看着石清源,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
“我不知道我值不值得。但我可以告诉您,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且,我保证,我不会让您白白牺牲,更不会让您儿子的血,白流。”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石清源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看着他那双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邃的眼睛。他想从那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虚伪、冲动或是胆怯。
但他什么也没找到。
他只看到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和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
良久,石清源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进里屋。片刻之后,他抱着一个沉重的、上了锁的木箱子,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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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很旧了,上面的铜锁已经生出了绿色的锈迹。
石清源从脖子上摘下一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
一声轻响,像是某个尘封的开关被打开。
他掀开箱盖,一股浓重的旧纸张的味道散发出来。
箱子里,没有水样,没有化验单。
只有一本本大小不一的笔记本,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粗略看去,至少有十几本。
石清源从中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那是一个最常见的学生作业本,封面已经泛黄。
他翻开第一页,递给陆远。
陆远接过来,只看了一眼,瞳孔便骤然收缩。
上面用一种极其工整的钢笔字,记录着一行行文字。
“1998年3月12日,晴。11号楼3单元502室,王建国,男,54岁,肝癌晚期,去世。原星钢炼钢一厂工人。”
“1998年5月2日,阴。14号楼1单元201室,陈秀兰,女,48岁,肺癌,去世。原星钢后勤职工。”
“1998年5月28日,雨。13号楼4单元603室,李卫东,男,9岁,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去世。星钢子弟小学三年级学生。”
……
一页,又一页。
一个个冰冷的名字,一个个精确的日期,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病症。
这哪里是什么笔记本。
这分明是一座用文字垒成的,巨大的坟场。
“从我儿子走的那天起,我就开始记。”石清源的声音沙哑得像在吞咽砂砾,“这五栋楼里,走的每一个人,我都记了下来。他们的名字,年龄,住址,得的什么病,我托人一个一个去问,一个一个去核实。”
他指着那个木箱子。
“这里面,是十年。整整十年。一共,三百二十一个人。”
陆远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感觉自己捧着的不是一本作业本,而是三百二十一条沉甸甸的、死不瞑目的人命。
“现在,它们都交给你了。”石清源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灼热的火光,“你要是敢把这件事搞砸了,或者,你敢拿着这些东西去跟他们做什么交易……”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意思,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我死都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