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端坐在一旁,鎏金护甲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腕间念珠,眼皮只微抬半寸,声音淡得像殿外飘着的冷雾:“甄贵人,哀家素知你聪慧,可人心这东西,藏得再深也会露相。浣碧怀的是果郡王长子,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果郡王那里没法交代,孟静娴既担着看顾之责,沛国公府岂会善罢甘休?你这处境,怕是难啊。”

这话如冰锥扎进甄嬛心口,她只觉寒意从脚底窜到发顶,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毒针,密密麻麻扎在她身上。可她偏不肯露半分怯,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朗声道:“皇上!臣妾愿以性命担保,绝无半分害人之心!那八珍糕从和面到蒸制,全程有小厨房六人盯着,送糕的太监也是臣妾亲自选的心腹!求皇上派人去翠扶楼查问,定能还臣妾清白!”

“查?自然要查!”皇帝猛地拍向御案,茶盏震得叮当响,“苏培盛!带御前侍卫去翠扶楼,做糕的厨子、送糕的宫人鱼贯带来,朕要一个个审!今日若查不出名堂,甄氏,你就等着领罪吧!”

苏培盛忙叩首应“嗻”,转身时袍角带起一阵风,匆匆去了。勤政殿内霎时死寂,只剩皇帝粗重的呼吸声,和甄嬛攥紧衣袖时,素色锦缎摩擦出的细碎声响。她立在殿中,迎着皇帝满是怀疑的目光,只觉这金砖铺地、龙涎香绕的宫殿,竟比澄兰馆的寒夜还要刺骨。

年世兰端起茶盏,茶盖刮过杯沿的声响,在死寂里格外刺耳。“甄贵人倒沉得住气,”她慢悠悠抬眼,目光扫过甄嬛泛白的脸颊,像毒蛇吐信,“只是等会儿人证齐了,不知还能不能这般镇定。”

曹琴默轻摇团扇,扇面上的缠枝莲纹晃得人眼晕:“华妃娘娘说笑了,甄贵人素来坦荡,许是真不知情。只是那八珍糕既从翠扶楼出去,经手人多,保不齐哪个环节被有心人钻了空子——说起来,这‘有心人’倒也大胆,敢在王爷侧福晋的吃食上动手脚。”这话看似开脱,却暗把“翠扶楼难辞其咎”钉死,火越烧越旺。

太后终于抬眼,目光落在甄嬛身上,带着审视的冷意:“哀家听闻,你与果郡王曾在圆明园有过几面之缘?”

甄嬛心头猛地一紧,指尖掐进掌心,垂首道:“不过是宫宴上的照面,臣妾与王爷并无深交。”

“哦?”太后捻着念珠的手顿了顿,语气平淡却藏着锋芒,“可浣碧是从你宫里出去的人,如今出了这等事,你说全然无关,宫里人怕是难信。”

皇帝始终未语,只盯着甄嬛的背影,眼底怒火渐渐被疑虑压下——他知甄嬛聪慧,断不会做这等一查便露馅的蠢事,可浣碧中毒偏与她的糕点有关,这账又该怎么算?

正思忖间,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培盛领着几个浑身发抖的人进来,正是翠扶楼的厨子和送糕小太监。那厨子刚跨进殿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磕得青红:“皇上饶命!奴才做糕时绝没放巴豆!面粉、糖霜都是按方子来的,求皇上明察!”

送糕的小太监也抖得像筛糠,哭道:“奴才送糕到王府时,浣碧侧福晋不在,王府的人让交给孟侧福晋的丫鬟!奴才亲眼看着那丫鬟收进膳房,中途连食盒都没碰过啊!”

“孟静娴的人?”皇帝眉头一蹙,指节叩了叩御案,“你看清是哪个丫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