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疑与“云经验”的误导
风雷谷的罡风,卷着血腥和焦糊的气息,在临时清理出的营地间呜咽穿行。劫后余生的弟子们或坐或卧,疲惫地处理着伤口,吞服丹药,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和低低的呻吟。几具用白布覆盖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角落,无声诉说着秘境的残酷。
顾砚蜷缩在营地边缘一块相对干净的岩石阴影里,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他身上的焦黑在苏婉儿施展的群体治疗术白光下褪去了些许,露出底下布满细密裂痕、泛着病态淡绿的皮肤。那身玄黑猫爪服算是彻底报废,被一件不知哪个好(倒)心(霉)弟(蛋)子“贡献”出来的宽大灰色外袍勉强罩住。头顶两根藤蔓耳朵无力地耷拉着,焦黑的尾巴尖藏在袍子下,只露出一小截光秃秃的末端。
即便如此,他依旧是整个营地的焦点。
无数道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或明或暗地扫射过来。好奇、探究、忌惮、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这些目光比风雷隼的利爪更让他难受。社恐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他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干脆被重新传送回丹殿的“VIP病房”——至少那里只有赤炎和凌云霄两个疯子,而不是这几十双眼睛!
墨玉趴在他膝头,碧绿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对任何靠近的视线都充满警告意味。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强烈的抗拒和不安。
就在顾砚试图用宽大的兜帽彻底罩住脑袋,假装自己不存在时,一道挺拔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顾砚身体瞬间绷紧!
林风。
这位内门翘楚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衣袍染血,多处破损,但气息依旧沉稳如山。他手中的长剑虽已归鞘,剑柄上沾染的暗红血迹却异常刺目。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阴影里的顾砚,英挺的眉宇间带着一丝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探究。
“顾师弟。”林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营地的嘈杂,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穿透力,“方才……好手段。”
顾砚的心脏猛地一缩,抱着墨玉的手臂下意识收紧。兜帽下的脑袋埋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膝盖里。他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丢在聚光灯下,无所遁形。
“那条小径……”林风的目光锐利如剑,似乎想穿透顾砚的兜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似乎……通往一处不同寻常之地?不知师弟孤身深入,有何发现?”
试探!
赤裸裸的试探!
林风显然怀疑他脱离大部队是别有用心,怀疑他在那条“死路”里得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机缘!
冷汗瞬间浸透了顾砚的内衫,黏腻地贴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他该怎么回答?说里面有个石碑劈了他一道神雷?说他差点被雷魇兽轰成渣?说他捡了个雷灵珠碎片?说那个病娇反派像幽灵一样盯着他?
任何一个字说出口,等待他的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没…没什么……”顾砚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像受惊的小兽,“就…就几株普通的…灵草…被…被妖兽追…慌不择路…跑…跑回来了……”
他语无伦次,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几乎是本能地,他全力催动了【猫步潜行】!并非为了移动,而是将那种融入环境、降低自身存在感的气息波动催发到极致!
效果是显着的。原本聚焦在他身上的、来自林风和其他弟子的审视目光,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和偏移。仿佛眼前这个缩在阴影里、声音颤抖的焦黑人影,突然变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就像一块毫不起眼的、带着焦糊味的石头。
林风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刚才确实感觉眼前这个“顾师弟”的气息似乎模糊了一瞬,但仔细探查,对方体内那点微薄的元力波动依旧混乱虚弱,重伤做不得假。难道真是被吓坏了?
“哦?普通灵草?”林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那份探究之意并未消散,“能让师弟甘冒奇险,脱离大部队深入险地,想必那灵草也非比寻常吧?”
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压在顾砚心头。他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手指死死抠进墨玉柔软的皮毛里,引得墨玉不满地“喵”了一声。
“好了,林师兄。”一个柔和清越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
苏婉儿走了过来。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仪态从容,那面流光玉盾已收起,只余淡淡的草木清香萦绕。她站在林风身侧,对着兜帽下几乎缩成一团的顾砚温声道:“顾师弟刚刚脱险,想必也受了惊吓,伤势不轻,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