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褚氏适时地停止了话头,这让站立不安的三妮松了一口气。苗褚氏两口子一问一答的时候,三妮不敢插话,眼睛盯着脚跟的陆地不停地想,是不是他们不愿意借钱给她才东扯葫芦西拉瓢的。这样想,三妮却不敢吱声,第一次张口借钱就遇到这种情况,她实在不知道咋办。
苗褚氏问大满的三姐,小名三妮的三妮,赎金多少。待知晓具体数额后,她让三妮先回,她随后就到。
三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苗褚氏什么意思,可她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神情怏怏地出了苗家。这个贫寒人家出来的女子,嫁给了邵家楼一个小木匠,因为连着生了两个闺女,不受婆家待见,这次娘家兄弟大满娶亲,男人也只给随了一块大洋,若不是大姐二姐帮衬了两块大洋,她真的没脸来喝这场喜酒。现如今,兄弟遭了难,急等着她这个姐姐凑钱相助,她却分文没有。三妮一时茫然无措,纷纷扰扰的念头在脑海闪过,最后却落到二十块大洋的现实上。
三妮走后,苗褚氏两人商量了一会,最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帮助憨柱家度过眼前的难关,他们知道,对于憨柱一家人来说,度过这个难关就是云上,度不过就是泥里。刘黑七的暴行在那摆着,拿不出赎金结局就是撕票,甚至点天灯。那样的话,憨柱家就彻底毁了,毁得一干二净。令两人颇感欣慰的是马子所要赎金还不算太过分,家里正好还有一百五十大洋的存货,主意拿定后,苗褚氏就去里屋柜子里取了大洋,两人相携着去了憨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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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明晃晃地照着,村道里奔跑着一些玩耍的孩子。远远地就能看到憨柱家门口拴着一些毛驴和骡子,那是憨柱的亲戚过来喝喜酒的脚力。临时砌筑的锅灶前,憨柱的本家兄弟正蹲着烧水,汪汪的火头不时从短粗的烟囱冒出,淡红的舌头一般在空中飘舞。马一勺的大徒弟正切着菜,身边围了几个看热闹的闲人。
三妮从苗家出来后,没有立马回娘家,没凑出钱,回去面子上也无歹。就一个人走出村子,站在村口胡思乱想。村子还是这个村子,麦田还是这个麦田,昨日来喝喜酒的喜悦化作现实的愁闷,以至于相熟的邻居打招呼也视而不见。
苗家的仁义再次以白花花的大洋做了最好的诠释。就在憨柱一家一筹莫展之时,苗褚氏和男人苗肇庆拎着150块大洋迈进了这个贴着红对联喜庆的小院。和先前的热闹相比,此时的姚家气氛冷落了不少,适才欢闹的场景被一种无名的压抑替代,就连一向欢闹调皮的小孩子也被大人揽在身边,老实地噤了声响。
苗褚氏和男人迈进憨柱家门的时候,一院子的人都住了声,齐齐看着这对苗家庄有名的人物。苗褚氏和男人无暇他顾,缓步迈进屋里。箔帐边,憨柱蹲在门口,头勾到了裤裆里,像一只寒冷的把头掖在翅膀里的公鸡。憨柱的女人嘴里叫了一声东家,随即就哽咽了。苗褚氏点点头,手中的大洋不轻不重地墩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