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切斯特只有一套枪机闭锁机构。扳动杠杆,它完成所有动作。但是加特林是多管独立的枪机,驱动数套枪机循环往复的核心部件—中央凸轮,加工精度要求极高。
要在一个大型圆柱形部件内部铣出复杂、平滑且精确的轨道,需要极其昂贵的专用机床和顶级的机加工匠人,安定峡谷的兵工厂完全无能无力,陈九又投入了巨资购买重型铸造设备、大型镗床和铣床,着手培养能够理解和加工复杂凸轮系统的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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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我们在婆罗洲绝对不能陷入像苏门答腊岛一样的拉锯战。”
沈葆义重重点头。
“我们陆续派驻兰芳的护卫队——那两千名以矿工和商人名义抵达的先遣队已经深耕兰芳许久,首批客家子弟八百人,已完成初步整训。兰芳治下的客家人对荷兰人仇深血海——一旦开启战事,我们有信心迅速解决战斗。”
“但是,法律呢?”
伍廷芳问道,“我们公然在荷兰宣称的领土上发动突击,就是战争。荷兰政府就算再虚弱,也不得不向兰芳宣战。”
“有三个重要的原因,
“李庚、董其德所部,联合亚齐义军,彻底化整为零,变成了荷夷的噩梦。但是,他们恐怕也到了极限,我们现在情报不通。荷夷舰队封锁了德利海岸,我们从新加坡和槟城的补给线几乎全断。将士们在山里,缺医少药,弹药奇缺。这是在用振华学营首批毕业的精英和苏门答腊岛上华工的血肉在填。长此以往,这支部队会垮掉的。”
”更严重的是,如果不能驰援到位,不能建立正面的战果,会打击到整个南洋地区还在观望的华人的信心,整个南洋地区,这是第一面旗帜,如果战败,南洋地区的华工和商人更加恐惧变革,更加难以抬头。”
“我们并不恐惧失败,但我们要做的事,是整个南洋地区的人心,掀起反抗的大旗,所以,德利地区的支援,不能断!”
“我们必须建立一条绕开荷军封锁,从婆罗洲(兰芳)到苏门答腊内陆的秘密补给线。”
“荷夷为什么敢封锁苏门答腊?因为他们有蒸汽舰队!他们的舰队烧什么?烧煤!”
他的手指指向马辰东北方的一个点:“奥兰治-拿骚煤矿!荷夷在南洋海军的命根子!”
“更不要提我们发现的红土铁矿,这是关于到澳门军工厂的核心物料!”
军官代表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和杀气。
“所以,九爷!既然海上我们打不赢蒸汽炮舰!我们就开辟第二战场!”
”让沈总长说完。”
沈葆义看了一眼这些青年军官代表的“主战派”,继续说道,“第三个重要原因,是转移英国人的视线,兰芳已经被荷兰人逼迫到了谷底,适时的反抗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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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的目标是建立对整个东印度群岛的绝对宗主权。而兰芳这样的华人公司是一个事实上的自治政权,他们自己收税、选举领袖、拥有武装、执行法律,并且名义上只向清朝皇帝朝贡,这在荷兰人看来是对其统治秩序的直接挑战。
荷兰人最初并不想,也没有能力直接进攻。他们采取了间接挑拨的策略,扶持当地的马来苏丹。荷兰支持本地苏丹对这片土地拥有主权,而兰芳公司只是“租客”或“臣民”。
通过与苏丹签订条约,荷兰看似“合法地”获得了对这片土地的宗主权,从而将兰芳置于自己的管辖之下。
1850-1854年,荷兰人发动了对西婆罗洲华人社群的战争。他们首先消灭了最强硬、最富裕的大港公司。兰芳公司在这次战争中,为了自保,采取了妥协忍让,从而幸存下来。
荷兰人明明早就有能力吞并兰芳,兰芳内里金矿枯竭,财政几近崩溃,忍让日久,荷兰人为什么一直在等?”
伍廷芳深深吸了一口气,“顾忌大清?”
陈九插话,“还有矿工。”
“伍先生,兰芳是客家人的政权,他们主要是矿工群体,这群人很能打,也敢打,阿昌叔给我的书信告知,首批八百客家青年兵员素质很高,得知是打荷兰人,心也很齐,他们只是没有先进的武器,”
沈葆义点了点头,“除了被亚齐人拉扯精锐的原因之外,兰芳公司在名义上,依然是’大清的朝贡国’。荷兰人怕的不是兰芳,他们怕的是京城。”
“京城?”
陈秉章冷笑一声,“他们自己都深陷在伊犁和越南的麻烦里。”
“这不重要。”
沈葆义说,“重要的是荷兰人相信 大清国在乎。根据我们获得的、巴达维亚总督与海牙殖民地部一些官员聚会的讨论,荷兰人极端‘提防清朝的干预’。他们担心,如果公然吞并兰芳,会引发大清国在南洋的激烈反应,甚至导致外交危机或贸易报复。”
“荷兰人不确定是否会招致清政府的军事或外交干预。”
“大清的南洋水师和北洋水师正在积极筹建和购买军舰。从欧洲,特别是德国订购的定远、镇远等铁甲舰是当今世界的先进水平。荷兰倾尽全力打的亚齐战争,打得极其狼狈,在国际上也十分丢人,而左公收复新疆,展现的陆军水平也让荷兰人忌惮。”
“一旦公开吞并兰芳,引来水师舰队的军事压力,荷兰本土最怕的,是他们对兰芳的公然灭绝,会被视为荷兰人对大清开战的信号,这样的战争烈度,他们承受不了。”
“还有,荷兰人虽然是统治者,但在整个荷属东印度,爪哇、苏门答腊等地,经济的中间层,商业、贸易、税务、物流、手工业几乎完全掌握在数以十万计的海外华人手中。
兰芳公司虽然在婆罗洲,但它被视为全体南洋华人的一个象征,这是全体南洋华人的骄傲。
一旦荷兰人公然灭绝兰芳,这可能引发整个荷属东印度殖民地的华人全面罢工、罢市、甚至武装暴动。
荷兰殖民政府的税收严重依赖华人商帮。如果为了一个已经没什么油水的兰芳,而导致其在爪哇和苏门答腊的核心利益,贸易、种植园、税收因华人的反抗而崩溃,这笔账是完全划不来的。”
“所以,我们要打这个时间差!”
“而我们的第二步战略,”
“就是利用荷兰人的这种恐惧,利用南洋华人的一统决心,彻底扭转局面!”
陈九咳嗽两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我这次回来前,已经带刘阿生(现任兰芳大唐总长)见过李中堂,向总理衙门呈报,也试探了朝廷的想法。
就在今年2月,衙门刚刚签署了伊犁条约。虽然通过左公抬棺出征和曾纪泽的外交谈判,收回了伊犁,但同样付出了巨额赔款。中堂与我直言,与西方列强的任何军事冲突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避免。
他跟刘阿生说,外崇和好......荷夷虽非英法之巨,亦是泰西列强。其战舰之利,枪炮之精,非尔等乌合之众所能抵挡。尔等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徒增伤亡......朝廷正全力筹办海防,若此时为尔等而与荷兰交恶,万一引来英法干涉,牵一发而动全身,国家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地。本官不能不为大局着想。
婆罗洲自古非我朝版图,尔等亦非朝廷册封之藩属。荷兰人与尔等之争,按《万国公法》,乃其内政。朝廷若强行干预,是师出无名,必遭列强群起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