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扫过托马斯和爱德华,“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选择背叛、选择落井下石时,我就彻底疯了!”
“我他妈的烧掉了自己的酒吧,烧掉了自己过去所有愚蠢的希望!我告诉自己,麦克·奥谢,你就是个十足的蠢货!你以为靠着给那些大人物当枪使,就能为爱尔兰人争来尊严?你以为靠着把仇恨都倾泻在那些同样受苦的黄皮身上,就能解决我们自己的问题?”
“放屁!那都是自欺欺人!”
“我们是什么?我们是圣佛朗西斯科的建设者!我们用双手挖通了内华达的山脉,铺平了通往太平洋的铁轨,用血汗建起了这座城市的码头和工厂!可我们得到了什么?”
他指着窗外,“我们得到了贫民窟里漏雨的棚屋,得到了那点只够买发霉面包和劣质威士忌的微薄工钱,得到了那些盎格鲁撒克逊老爷们轻蔑的眼神和一句‘肮脏的爱尔兰酒鬼’!”
“他们利用我们,就像利用一头拉磨的驴!等我们拉不动了,就把我们一脚踹开,再去找更廉价、更听话的劳力,比如那些黄皮猴子!”
“而我们呢?我们还在自相残杀!还在为了码头上那点可怜的装卸活计,为了几分钱的工钱,和那些同样在底层挣扎的清国人、意大利人打得头破血流!我们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互相撕咬,只为取悦那些坐在看台上的主人!”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与自嘲,许多工人的眼中也流露出感同身受的痛苦与迷茫。
“够了!这样的日子,我他妈的受够了!”
麦克猛地将脚下的酒桶踹翻。
“我不再相信那些政客的鬼话!我不再把希望寄托于任何人的施舍!从今往后,我们爱尔兰人的命运,要由我们自己来掌控!”
他张开双臂,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
“你们看到了吗?这片巴尔巴利海岸!之前,这里是几个帮派的地盘,是意大利人的赌场,是德国佬的妓院!而现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现在,它是我们的了!”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许多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从太平洋街到克尔尼街,这九条街上所有见不得光的生意,都被我和我的……新盟友,用血和火,清洗了一遍!”
“我告诉你们,我麦克·奥谢回来了!但我不再是那个只知道为别人冲锋陷阵的傻瓜!我要在这里,为我们所有的爱尔兰兄弟争一份体面生活!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意!”
“在这里,我们不再受人欺凌!在这里,我们不再为了一口饭吃而互相厮杀!在这里,我们将拥有自己的生意,自己的地盘,自己的武装!我们要让整个圣佛朗西斯科都知道,爱尔兰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渐渐被他的话语点燃的眼睛。
“当然,我一个人做不到。我需要你们,需要每一个不甘心再跪着活下去的爱尔兰兄弟,与我并肩作战!”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巴尔巴利海岸区简易地图,将其狠狠地钉在背后的墙壁上。
“现在,我来告诉你们,我们新的家园,该如何划分!”
麦克用一柄匕首,指着地图。
“你们很多人都不知道巴尔巴利海岸那夜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只知道部分。”
“我不怕告诉你们,我和一个清国人合作….说的好听点叫合作,其实就是施舍!他带人砍下了整个海岸区,而我带人砍下了四十一个经营场所,现在,他实现了他的承诺,这四十一家经营场所的经营权是我的了!另外还有两条街的代理经营权!”
“这里,”
他点了点地图上最靠近太平洋街的两家店铺。
“这里是巴尔巴利海岸最好的地方,也是油水最厚的地方。这两家舞厅和高级妓院,都将由我们工人党的核心弟兄接管!吉姆!”
他看向人群中的吉姆·卡瓦纳。
“这两家,从今天起,归你管!找回那些跑掉的舞女,招募新的伙计!只要愿意跟我们一起奋斗的爱尔兰兄弟!但记住,利润的五成,要上缴,三成我要上缴给陈九的帮派,剩下的两成用来抚恤死去的弟兄家小,以及…添置新的家伙!”
吉姆的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地连连点头。
“这家赌馆,还有隔壁那几家小赌场,”
麦克的匕首在地图上划过,“爱德华!你来负责!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让这条街上所有的赌桌,都只认清楚规矩!我不希望再听到有哪个爱尔兰兄弟,因为输光了钱而被砍掉手指!”
“屠夫”爱德华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鱼市杀鱼能有多少钱?开赌场,他也有机会成为一个体面的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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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你们,”麦克的目光扫过那些曾经背叛或疏远他的小头目,
“以前的这些我不在乎。巴特利街的酒吧,那些囚笼妓院…你们自己去分!谁有本事抢下来,经营好,谁就是那里的主人!但同样,利润的五成,上缴!”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我把经营权交给你们,不是让你们作威作福,不是让你们去欺压自己的同胞!我给你们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们带着手下的弟兄们过上好日子的机会!”
“记住,这是我们爱尔兰人的地盘!我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恩怨,从今天起,在这片地盘上,谁敢再为了私利内斗,谁敢再像以前那样欺压我们自己的穷兄弟,我就亲手拧下他的脑袋,挂在招牌上!”
“我们的敌人,是那些想把我们踩在脚下的白人老爷,是那些想抢走我们饭碗的外人!而不是我们自己人!听明白了吗?!”
他看着台下那些或驯服、或贪婪、或依旧带着几分桀骜的眼神,声音骤然转冷。
“我知道,你们中的一些人,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你们在想,凭什么?凭什么我麦克·奥谢一句话,就要拿走你们五成的利润?你们在想,这些店铺是我们爱尔兰人打下来的,凭什么要分给别人?”
“我告诉你们凭什么。就凭那四声炮响!就凭他能摆平军队、警察和市政厅的老爷,就凭那个叫陈九的清国人!”
“你们以为他是谁?是唐人街那些只知道洗衣、开餐馆的黄皮猴子吗?我告诉你们,你们错了!知道他手下有多少杀手吗!我亲眼见过他的人动手!他们不是在打架,他们是在杀人!高效、沉默,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狼!”
“有谁还记得我们在捕鲸厂死掉的兄弟,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得多!他们每一个人,都比你们见过的任何一个’血手帮’的杂碎要狠上一百倍!”
“别他妈的以为我们现在占了上风!我们只是那条疯狗嘴边的一块肉!他让我们咬人,我们就得去咬!他让我们吐出来,我们就得乖乖吐出来!”
“那五成的利润,不是给我麦克·奥谢的,是给我们的盟友的买命钱!是给军队、警察、市政厅的安抚费,是给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清国魔鬼的安抚费!谁要是不满,谁要是觉得自己的拳头比那些中国人的炮弹和枪子还硬,现在就可以站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被他视线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别以为这巴尔巴利海岸离了我们爱尔兰人就不行了!”
麦克的语气愈发冰冷,
“你们去码头上看看!那里有多少嗷嗷待哺的意大利人?有多少走投无路的法国佬?陈九那样的家伙,从来不缺合作伙伴!他今天可以和我们联手,明天就可以和任何人联手!我们若是不听话,转眼就会被他当成垃圾一样清理掉!就像那些他狠心杀掉的同胞,那些死去的爱尔兰兄弟,那些挡路的白人帮派一样!”
“所以,都给我听清楚了!收起你们那些愚蠢的、自以为是的小心思!要么,就老老实实地遵守我定下的规矩,带着你们的弟兄们,在这片海岸上挣一份体面的活路。要么……”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凶光。
“……就去尝尝那些中国人的刀,究竟有多快!”
台下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断断续续应和声。
麦克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有些人肯定会不自量力的朝着里面伸手,剥削自己人,甚至昧下该上缴的钱。
规矩,需要用血来建立。
这只是开始。他还需要用更长的时间,更铁腕的手段,来巩固这份脆弱的秩序。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从人群的边缘,缓缓地走了出来。
是那个他救下的爱尔兰妓女玛格丽特。
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虽然半旧但很整洁的粗布裙子,脸上那些因恐惧和泪水留下的痕迹也已被洗去。
她走到舞台前,仰起头,看着麦克·奥谢,那双曾盛满恐惧的眼睛里,此刻却带着一种出人意料的平静与坚定。
“麦克先生,”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我……我也想要一个地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你?”麦克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之前还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的女人。
“是的,先生。”
玛格丽特没有畏惧,她直视着麦克的眼睛,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处,
“这条街街尾,那家小舞厅。我知道,那里是最低等的场子,客人都是些穷水手和码头苦力,油水最少,麻烦也最多。但我想……我想接管它。”
她停了一下,似乎说这些已经耗费了来之不易的勇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我不要任何人的帮助,只要您给我这个机会。舞厅的利润,我同样上缴五成。如果……如果我经营不好,您可以随时收回去。”
麦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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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玛格丽特,这个在他眼中本该柔弱不堪的女人,此刻却展现出一种惊人的勇气和决心。
“告诉我,为什么?”麦克问道。
玛格丽特沉默了片刻,“因为……我也想活得像个人,先生。”
她缓缓说道,“也想让那些和我一样的姐妹们,活得像个人。”
她抬起头,迎着麦克探究的目光,继续说道:“我知道,我这样的人,在你们眼中,或许什么都不是。但我们……我们也有自己的尊严,也想有自己的家。”
“我来自科克郡,先生。大饥荒那年,上帝好像忘了我们科克郡。我眼睁睁看着父母和弟弟饿死,连为他们做祷告的力气都没有。我跟着逃难的人群来到都柏林,又被人骗上了开往新大陆的船。我以为这里是天堂,却没想到……是另一个地狱。”
“那时候我英语说得不好,他们说什么我都听不太懂,就跟着上了船。”
“他们说美国的街上都是金子铺的,我那时居然信了。”
“在美人鱼之歌,我见过太多和我一样的姑娘。她们有的被丈夫卖掉,有的被家人抛弃,有的……只是想活下去。我们每天都在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我们每天都在取悦男人,可我们比谁都清楚,那些男人看我们的眼神,就像看一件可以随时打骂泄欲的玩具。”
“我以为我死定了。可您……您救了我。”
她的眼中,再次泛起了泪光,
“您让我知道,即便是像我这样的人,也值得被拯救。所以,我想……我也想为那些姐妹们做点什么。这间小舞厅我去过,虽然破败,但至少它可以成为我们的一个家,可以相对体面的生活。”
“在那里,我们可以自己定规矩。我们可以不再被迫喝那些掺了药的酒,可以不再忍受那些客人的无理取闹。我们可以用我们挣来的钱,买一块干净的床单,喝一碗热乎乎的汤。”
“我们可以…活得有尊严一些。”
玛格丽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却固执地没让眼泪留下来。
麦克心里也跟着动了一下。
他看着玛格丽特,那张并不算美,却因坚定而散发出奇异光彩的脸。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拒绝。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从今天起,那里,就是你的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有人敢在那里闹事,就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