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可怕的猜想浮现,是斯坦福?他和联合太平洋的董事在犹他州谈生意?
那个狗日的霍华德投靠了斯坦福?
远处二层木板房的窗户后面像有人影轻轻晃动,像巨兽眨动了一下眼。他忽然意识到那扇窗的角度,正对着整个站台的杀戮场。
“FUCK!FUCK!”
小主,
他猛捶地面,砸得拳头通红。
几分钟前他还坐在三等车厢里嘲笑霍华德的臃肿身影,此刻却像条丧家犬蜷缩在煤堆后。
格雷夫斯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中央太平洋铁路的暴君利兰·斯坦福,那个能用一根小拇指碾碎他们所有人的男人,此刻正端坐在几十步外的建筑里,像欣赏斗兽般观赏这场屠杀。
记忆突然闪回之前的那场董事会:“斯坦福与联合太平洋的总裁杜兰特在犹他州会面商谈……”
当时他只当是资本家寻常的利益媾和,此刻才惊觉正是霍华德这个狗杂种和铁路一起把他们送上了这处断头台。
“我们他妈的成了祭品……”
格雷夫斯嘴里涌上带着血腥的苦味,军旅生涯的直觉再现,几个呼吸他就想明白了一切。
霍华德佯装去芝加哥根本就是幌子,斯坦福要借暴乱之名清洗所有知道黑色账目的平克顿猎犬,更要拿华工暴动的鲜血给国会的老爷们演场大戏。
霍华德比他聪明多了,直接抱上了最粗的大腿。
那些飞舞的账页不止是辫子佬给他下的鱼饵,更是斯坦福指使霍华德一起给他们准备好的坟场!
而他这条嗅着铜臭追来的猎犬,正带着部下跳进死人堆。
这么多年来替铁路公司掩埋的罪恶一件一件闪现:被活埋的罢工领袖、溺死在泥浆里的告密者、还有之前那个被他亲手割喉的贪了钱的铁路营地管事…
他的眼睛渐渐浮上血色,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冷冰冰的二层“旁观者”,还有铁轨周围的帐篷和工棚。
“这他妈就是美国……”
他颤抖着对着手里抢下的一页账目喃喃自语,纸张上的数字在手指的揉捏里破碎。格雷夫斯终于明白,从接下克罗克的承诺开始,自己在大人物的眼中,就注定要死在这条铁轨上。
被资本碾碎,如蝼蚁。
没有人会容忍知道这么多肮脏秘密的人活着。上了棋盘,活不到最后一刻,就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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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停手!”
“那边的清国人!我知道你们肯定有会说英文的,都他妈停手!”
他嘶哑的吼声在站台上炸开,脖颈青筋暴起。
“他妈的听不见吗!平克顿的放下枪!”
刘景仁的耳朵动了动,染血的辫子扫过肩头:“九哥!那班白皮狗在喊停手!”
他拽住陈九被霰弹擦破的袖口,“怕是有诈!”
陈九抹了把糊住左眼的血痂,看着有些犹豫的平克顿侦探,他们仅剩三个。
“收声!”
他暴喝一声,粤语喊出,震得众人耳膜发颤,“至公堂的兄弟缩后三步!捕鲸厂的睇实后栏(守住后面)!”
厮杀的华工们如退潮般骤然后撤,几个杀红眼的汉子被同伴硬生生拖回身后。王崇和喘着粗气将血浆从拳锋甩落,身子仍死死绷着。
“他说…霍华德把咱们全卖了!”
刘景仁侧耳听着风中破碎的英语,立刻惊出一身冷汗,“还有另一伙杂种躲在后面等咱们血流干,等住执我哋尸!”
话音未落,远处木板房二楼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
陈九猛地抬头。
远处二层的木板房楼上。
霍华德模糊的身影贴在窗户缝隙间,肥手正扶着个戴礼帽的身影。
那人拿着个单筒望远镜,轻轻摆了摆手。霎时间,几十道穿制服的黑影从建筑后面,两边的营地木板房里涌出,手里端着的步枪数量之多十分骇人。
“清国人!听好了!”
格雷夫斯接着嘶吼,手指戳向二等车厢,“知道他们刚才为什么不动吗?他们要把今天旅客的死、工业区暴动的屎盆子全扣你们头上!”
“咱们要合作才能活!现在你们去占一等和二等车厢,控制住所有人!我带人去抢车头!”
刘景仁的话密集又快速:“他说那些穿制服是铁路公司的私兵,要等咱们两败俱伤后把屠杀旅客的罪名栽给咱们!”
陈九瞬间愣住,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个圈,立刻就选择相信。
他看见身前愣住的几个侦探面上都是恐惧,也看见远处制服们整齐划一的上膛动作。
“动手,不要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