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忽然压低声音,“坐馆说,容先生正在国内筹办制造局,还有筹备幼童留洋,若是成了……”
“像容先生、何先生这样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火苗倏地熄灭,陈九的脸陷进黑暗。
那个走路都要靠拐杖的老头,总念叨“师夷长技以制夷”。可当何文增这样的“夷技”学成了,却连自己的命都要靠同胞拿血来换。
只是,这血明知是非留不可,却为何如此让人心痛.....
“沧州八极门,李大忠的徒弟?”陈九突然转了话头,笔尖悬在牛皮本上,“屋企仲有几多人头(家里还剩几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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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振川脊背僵了僵:“沧州早被铲成白灰地。师父带我们走难到天津卫,二十个师兄弟,如今就剩……”他瞥了眼师弟,喉结滚动,“还剩我俩。”
“我条村早就绝晒户啦…(我家里都死绝啦).....”
他的师弟赵山则是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窝棚里突然亮起的太平军老卒的眼睛。
陈九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洇开一团墨渍。他依次问过每个至公堂武师的名字,把“赵山”“周振川”一个个写得工整,最后合上本子塞进内袋。
“我要四件棺材钉(死士),头批去填命。两个踩雷(探路),两个执手尾(补缺)。我出两件,你们的人出两件。”
周振川的长棍当啷落地,他颤抖着弯腰拾起兵器,指甲抠进掌心的老茧里:“几时要人?”
“等我开口时。”
周振川的视线在陈九脸上游移,看出他眼底的血丝。阿吉蹲在五步外的阴影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少年死死捂住嘴,不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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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克拉门托东区
“铜马蹄”酒吧的夜晚热闹极了,空气中弥漫着威士忌、烟草与男人们汗酸混合的浊气。
酒精和欲望在这狭小空间里发酵,让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危险的躁动。
几盏铜制油灯悬挂在粗犷的橡木横梁上,昏黄的光线将舞台中央那位新来的古巴舞娘照得更加魅惑。
她那白腻的腰肢在灯光下宛如上好的象牙,每一次扭转都牵动着台下几十双饥渴的眼睛。
她故意放慢节奏,让自己丰满的胸脯随着西班牙鼓点起伏,肌肤在汗水的点缀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意大利裔侦探马可解开黑色大衣的扣子,露出腰间枪套的皮带,冲酒保竖起三根被烟草熏黄的手指。
“三杯克莱根摩(相对较贵的陈年威士忌),给这位联邦英雄倒上!”
他重重拍打同伴约翰逊的后背。
约翰逊却浑然不觉这粗暴的友谊表示,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舞娘那双修长的大腿上。
随着音乐节奏,她大腿和脚踝上的银链布灵布灵,每一次晃动都像是对男人原始本能的无声召唤。
约翰逊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手中的酒杯被攥得发紧。
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热的口哨声和喝彩,佩帕——这位新来的古巴舞娘以一个优雅而又充满挑逗的动作踢掉了她最后一只舞鞋。
她赤裸的足尖轻盈地点在小舞台的木板上,仿佛一只随时准备起飞的蝴蝶。
她刻意放慢动作,让那件薄如蝉翼的蕾丝衬裙在旋转中层层翻卷,时而露出她蜜色的大腿根部和若隐若现的曲线。每一次裙摆的飞扬都引来一阵更加热烈的欢呼,几个醉汉甚至开始往舞台上抛掷银币和纸钞。
自从这个从古巴逃难而来的舞娘驻场,酒吧的生意不知道好了多少。
这抹浓烈的异域风情让马可的喉结剧烈滚动,他的瞳孔因兴奋而扩张,仿佛又回到了战争结束后那些狂欢的夜晚,那些因胜利的喜悦而投怀送抱的异国少女们。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
约翰逊的酒杯在桌沿上差点磕倒,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嘶哑地提醒道:“格雷夫斯说今晚要盯紧车站……”
“FUCK!格雷夫斯!”
马可粗暴地扯开自己的领结,威士忌顺着他浓密的胡茬滴落在胸前闪亮的平克顿徽章上。“那狗东西整天阴沉着脸,也没见干什么正事,还有脸骂我鬣狗?想破案还不是靠我们这些鬣狗啃骨头?”
“他还不是整日等着我们跑腿?就因为之前当了上尉参谋?”
他将空杯重重倒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足以让周围人侧目的巨响,不耐烦地又开始要酒。
此时佩帕正俯身从一位醉汉的嘴唇间叼走一张钞票,她的胸前风光几乎一览无遗,引得全场一阵狂热的欢呼。
酒保注意到马可眼中危险的光芒,“告诉我,多少钱能安排她陪我睡?”
酒保擦拭杯子的手顿时僵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拒绝,马可的枪管已经悄无声息地顶在了他的胸前:告诉那小bitch,陪我过夜是她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