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我停下车。
后座的纸人,动作僵硬地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它没有回头,径直朝着宿舍区深处那片最浓的黑暗走去,身影很快被荒草和夜色吞没。
我摇下车窗,对着它消失的方向喊了一嗓子:“哥们儿,给个五星好评啊!下次叫车还给你打八折!”
回应我的,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工地隐约传来的、深夜赶工的沉闷打桩声,咚…咚…咚…像是敲在人的心口上。
我撇撇嘴,发动车子准备离开。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后视镜,想确认下后座有没有落下东西(主要是怕落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镜子里,后排空空如也。但就在我视线扫过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在车子刚刚驶离的、那片工地围墙的阴影下,好像站着一个人影?穿着深色衣服,身形瘦高,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面朝着工地的方向,像个沉默的守夜人。
路灯的光线太暗,距离也远,看不清细节。只感觉那人影身上,似乎萦绕着一股比后座纸人更沉、更凝练的……死气?不是煞气,是纯粹的、属于亡者的沉寂气息。
殡仪馆的?还是……我皱了皱眉,心里那点怪异感又冒出来了。算了,关我屁事。我只是个想安稳开夜班出租、顺便挣点冥币外快的小道士。
我收回目光,顺手把空调调高了两度,嘟囔了一句:“这破地方,阴气真重,空调都吹不热乎。”
挂挡,给油,破捷达的引擎发出一阵不满的咆哮,载着我,重新融入了城市边缘稀疏的车流里。仪表盘上,那几张“天地银行”的冥钞,在一堆零钱里露出鲜艳的一角,显得格外刺眼。
后视镜里,工地的轮廓在后缩,最终被黑暗彻底吞没。只有那沉闷的打桩声,似乎还在耳边隐约回荡。
咚…咚…咚…
我揉了揉太阳穴,把广播调到一档午夜情感热线,主持人正用催眠般的声音念着听众来信。心里盘算着:这一趟,油钱大概二十,收了“四亿”冥币……嗯,亏了二十块,外加沾了一手纸灰。这年头,鬼都学会通货膨胀了?下次得加价。
希望下一单,是个能扫码的大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