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户部度支司主事,郑元璹,有本启奏!”一名身着深绯色官袍、面容清癯的中年官员出列,手捧象牙笏板,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悲愤与急切,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启禀陛下!三日前,由洛阳仓调拨,经渭水、洛水转运,赈济关中大旱灾区的十万石新麦,于潼关以东三十里‘鬼见愁’水域,遭大批水匪突袭!押运府兵虽奋力死战,击退贼寇,然……然粮船损毁三艘,被劫走新麦一万五千余石!更有……更有押运将士二十七人,力战殉国!”他声音哽咽,眼眶微红,“陛下!此非孤例!近两年来,渭水、泾河、洛水乃至黄河水道,水匪猖獗,劫掠商旅,阻塞漕运,致使江南米粮、蜀中锦帛、江淮盐铁,十船难抵长安三船!货物不得出渭泾,商路几近断绝!长此以往,国用日蹙,民生凋敝!臣恳请陛下,肃正水运,严厉打击水贼恶匪,还我大唐水道朗朗乾坤!”
“轰——!”
此言一出,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岂有此理!”武将队列中,一位身材魁梧、豹头环眼的紫袍老将猛地踏前一步,声如洪钟,震得殿梁嗡嗡作响!正是左武卫大将军、宿国公程咬金!他须发戟张,怒目圆睁,蒲扇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大唐立国才几年?竟让一群水耗子骑到脖子上拉屎撒尿?!连赈灾的救命粮都敢抢!还杀我大唐将士?!此等恶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英灵!陛下!老臣请旨,率本部精兵,荡平水道,将那帮天杀的水匪,统统抓来点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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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公所言极是!”另一位身着绯袍、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紧随其后,正是兵部尚书侯君集。他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冰冷,“水匪横行,劫掠官粮,屠戮官兵,此乃动摇国本!非雷霆手段,不足以震慑宵小!臣附议,当调集水陆精锐,沿河清剿,犁庭扫穴,务求斩草除根!”
文官队列亦是群情激愤。
“滑天下之大稽!”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紫袍的老臣,正是侍中魏征,他气得胡子直抖,笏板重重顿地,“我煌煌大唐,竟被区区水贼断了漕运命脉?!此乃吏治之失,兵备之疏!户部、兵部、工部,皆有不可推卸之责!陛下!当严查失职官吏,整饬水师,重建漕运卫队!”
“魏相所言极是!”另一位紫袍重臣,中书令房玄龄接口道,他面色沉凝,语速极快,“水匪猖獗,非一日之寒。其背后必有豪强庇护,地方官吏或尸位素餐,或与之勾结!臣请陛下下旨,严查沿河州府,凡有通匪、纵匪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严惩不贷!同时,速拨钱粮,加固沿河堡寨,增设巡检,恢复漕船护卫!”
“臣附议!”
“臣附议!”
“请陛下圣裁!”
一时间,太极殿内如同煮沸的油锅!武将们怒发冲冠,请战之声不绝于耳;文臣们引经据典,痛陈利害,要求整饬吏治,加强防御。愤怒、焦虑、担忧、急切……种种情绪交织碰撞,汇成一股汹涌的声浪,几乎要掀翻那雕梁画栋的殿顶!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已非简单的治安问题,而是关乎国运命脉的生死之战!
李世民端坐龙椅,冕旒珠帘后的面容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深邃如寒潭,静静注视着下方鼎沸的群臣。他没有立刻表态,只是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良久,待殿内声浪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