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痛苦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那股灼热和刺痛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一种奇异的、被强行束缚住的沉重感和虚弱感。体内枯荣真气的暴动似乎被一层无形的枷锁暂时禁锢了,虽然那股撕裂般的痛楚依然存在,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失控地横冲直撞。
陆谦大口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汗水已经浸透了单薄的里衣。他艰难地看向苏芷,声音依旧嘶哑:“……谢…谢苏医师救命之恩。她…那个女子……”
“死了。”苏芷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失血过多,脏腑碎裂,神仙难救。在你撞塌那堵墙之前,她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她将粗陶钵放在一旁,用一块布擦了擦手,“能撑到把消息告诉你,已是奇迹。”
陆谦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最后一丝微弱的火光,终究还是熄灭了。灯下黑,静思苑枯井……这八个字,成了那神秘女子用生命传递出的最后遗言。他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粗糙的草席。
“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苏芷的声音将他拉回冰冷的现实。她指了指门外,“这里是灯阁最外围的‘疠所’,专门收容处理受伤或染病的低阶白袍卫、杂役,或者……等死的人。你现在,是沈掌刑使亲自下令送进来的‘重犯’。”
重犯?陆谦的心猛地一缩。王魁!
“沈厉?”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嗯。”苏芷走到窗边,那里钉着几根粗木条,缝隙很小。她透过缝隙向外瞥了一眼,昏黄的光线下,隐约可见两个身着白袍的身影如同石雕般矗立在门外不远处的阴影里,腰间的佩刀在灯影下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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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守着两个巡风使,是沈厉的人。名义上是保护你‘养伤’,实际上……”苏芷转过身,清冷的眸子直视着陆谦,“你昨夜闹出的动静太大。王魁上报,说你勾结身份不明的刺客(指那女子),意图不轨,被他们撞破后,你施展邪功负隅顽抗,甚至不惜撞塌宫墙制造混乱,掩护同伙潜逃。”
陆谦的瞳孔骤然收缩。好毒的栽赃!勾结刺客,邪功拒捕,毁坏宫禁!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王魁这是铁了心要把他钉死!
“沈厉…他信了?”陆谦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苏芷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他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王魁背后站着丙字房的总旗赵昆,而赵昆,是林镇抚使那条线上的人。林镇抚使和沈厉,在灯阁里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派系倾轧!陆谦瞬间明白了。自己这个新入伙的“提灯卒”,昨夜的表现或许引起了沈厉的注意,但也同时成了沈厉对头打击他的一个绝佳借口!王魁的诬告,背后必然有赵昆甚至更高层人物的授意!沈厉把他丢进这疠所,派自己的人看守,既是保护(防止王魁一伙趁机灭口),也是一种隔离和观察。他陆谦,成了沈厉和对手角力的一个筹码,一枚棋子。
“沈厉怎么说?”陆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只说了一句话,”苏芷看着陆谦,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让他活着,等我亲自来问话。’”
活着……亲自问话。
这五个字,字字千钧。
活着,是沈厉目前对他的最低要求,也是他唯一的价值。而“亲自问话”,意味着沈厉对王魁的指控并非全信,他要亲自判断陆谦的价值和真相。这既是机会,也是更凶险的考验!沈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破绽。在他面前,枯荣经的秘密、昨夜与那女子的关系、甚至他刻意隐藏的身世线索……都可能暴露!
陆谦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胸口,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体内的枯荣真气虽然被药力暂时禁锢,却像一头被锁链束缚的凶兽,在枷锁下焦躁不安地低吼,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脆弱的经脉,带来阵阵隐痛。后背被碎石砸伤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疼。
“你的伤,”苏芷的目光落在他被汗水浸透的里衣上,那里隐约透出渗出的血迹,“外伤敷了药,死不了。但枯荣真气的反噬,‘定脉膏’只能压制一时。下一次爆发,只会比这次更猛烈。你的身体,撑不了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