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是满树花,是尘土里长出的芽

双生魂记 山海云夕 7021 字 3个月前

傍晚的云像被揉皱了的金箔纸,零碎地贴着天边。

同福客栈大堂里,热闹得赛过菜市场刚开门。

阿楚举着手机支架,镜头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宝宝们!家人们!看谁来了——吕大侦探在线营业!”

吕青柠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小巧的玳瑁边眼镜,一丝不苟地指着佟湘玉面前桌上一个压扁的茶杯:“凶手,必曾与桌面有激烈的物理接触!”她小大人似的微微点头。

佟湘玉嘴角抽了抽:“青柠丫头,那杯子是额早上没拿稳自己磕的!”她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又心疼地摸那杯子,“稀饭锅里煮秤砣——实心眼的玩意儿,跟桌子犯冲啊!”

【掌柜的这句歇后语我记小本本上了】

【心疼杯子一秒,掌柜的心在滴血】

【青柠宝宝眼镜一推,智商起码两百八】

旁边傻妞端着一盘刚出炉的红糖锅盔,操着清脆的川普笑:“青柠小姐火眼金睛哈!来来来,补充点能量脑壳更灵光噻!”她眼睛弯成了月牙,脸蛋在蒸锅的热气里显得红扑扑的。

白敬琪正靠着柱子摆弄他爹那顶半旧的皮帽,使劲往下按,想凹个酷哥造型,结果用力过猛卡在额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扑闪。

吕青橙毫不客气地指着他的帽子顶,嘎嘎大笑:“哥!你这‘哗擦’个啥玩意儿?斗笠成精还是锅盖掉头上了?”她模仿着白敬琪的口头禅。

【敬琪耍帅失败现场+1】

【青橙的‘惊涛骇浪’掌还没出先笑倒一片】

【傻妞的红糖锅盔!隔着屏幕我馋哭了!】

铁蛋靠在墙边,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操着豪爽的东北腔,朝阿楚那边努努嘴:“媳妇儿,瞅瞅咱老板两口子,眼神拉丝能炖一锅排骨汤啰。”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镜头里,阿楚正坏笑着凑到晏辰耳边嘀咕了什么。

晏辰那张风流倜傥的俊脸腾地漫上一点绯红,他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然而嘴角却压不住笑意,伸手宠溺地捏了捏阿楚的脸颊。

阿楚立刻夸张地捂住脸,嘟起嘴:“喂喂喂,‘骚话王’,注意影响啊!本御姐的脸蛋可是国家级战略资源!”她故意拖着长音,惹得旁边郭芙蓉直乐。

【骚话王名不虚传!(狗头)】

【阿楚:国家级战略资源(傲娇脸)】

【空气里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柠檬)】

正说着,柜台后面那摞装稻米的空麻袋,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擂了一拳,“轰隆”一声闷响,毫无预兆地、惊天动地地塌了下来。

灰尘瞬间如同被激怒的黄蜂群,嗡地一下腾起老高。

“亲娘咧——!我的大米袋子!这还咋做买卖!影响仕途,啊呸,影响生意啊这!” 邢捕头一个哆嗦,差点把刚偷偷捏在手里的几粒花生米甩飞,心疼得直拍大腿。他刚才还琢磨着晚上来点酒就花生米的美事呢。

燕小六反应贼快,“嗷”一嗓子就蹿了起来,手唰地就摸向腰间:“保护……”刀字还没出口,只看见漫天灰尘里晃晃悠悠爬出个人。

“啊呀妈呀!哪个不长眼的吓唬小爷我!” 白敬琪被灰呛得直打喷嚏,帽子都歪到了一边,酷哥形象碎了一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烟尘弥漫中,一个人影如同刚钻出地洞的土拨鼠,灰头土脸地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约莫三十出头,一身锦缎质地的深蓝色文士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此刻灰头土脸,束发的绸带歪斜着挂下来半截,昂贵的丝绸料子上糊满了稻壳和灰土。

一张白净的书生脸糊满了灰尘,只有眼睛因为呛咳泛出红血丝,眼神涣散,整个人活脱脱像是刚从战场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带着一种失魂落魄的狼狈和惶恐,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一片静默。连直播弹幕都空屏了一瞬。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一手按着胸口,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那坍塌的米袋山和灰尘源头的书生,“这是……何方英雄,不走大门,非要跟米的麻袋抢地盘?”

铁蛋和傻妞几乎是同时行动,如同两道黑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滑到了那个狼狈书生身侧,形成夹击之势。

铁蛋双臂环抱,宽阔的胸膛微微前倾,带着审视的威压。

傻妞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清澈的眼神精准地扫描着对方的状态。

铁蛋沉声开口,醇厚的东北腔调带着点恳切的探究:“兄dei,挺赶时间呐?有电梯都不坐,非搁这儿硬着陆?损毁公共财产……咳,米袋,赔偿清单稍后奉上哈。”他伸出手拍了拍书生肩上厚厚的灰。

龙傲天操着浓重的广府口音急急地从后厨冲出来:“边个系度拆屋啊?仲劲过山摇地动噉!”他一眼看见灰扑扑的一团人,又气又奇:“哗!这位仁兄好威猛的身姿!”

那书生咳得惊天动地,好不容易止住些,抬眼一看到龙傲天,眼神更加惊恐,仿佛见了鬼,身子下意识往后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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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祝无双手里还攥着条抹布,眼睛像扫描仪似的上下扫视那书生的脸,突然“咦”了一声,有点不确定地开口:“阿龙?这位公子面生得紧,是客人?”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夫君。

傻妞清脆的四川口音紧接着响起,带着极高的辨识度:“报告老板娘老板,生物特征锁定完毕!李成儒,原名陈辉,字元度,籍贯顺天府,景泰三年进士,翰林院编修,正史记载……嗯?”她的目光快速掠过书生,顿了一下,压低了点声音,确保只有近前的人能听清,“史料更新延迟状态,标记为‘潜在心理创伤应激状态’,威胁等级:忽略不计。”

“啥玩意儿编修?”李大嘴在围裙上蹭着手,一脸懵,“编篓子的?”他憨憨地挠头。

弹幕骤然刷爆:

【翰林院!活的历史书!】

【穿越姿势太惨烈了吧笑死】

【麻袋:我得罪了谁?我的米啊!(哭腔)】

【傻妞这扫描功能666!史料秒出!】

“元度?编修?”郭芙蓉扶着刚因为震动歪了的凳子,圆睁杏眼,“哎呀!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写了好几部书,老把自己写休妻十次八次,写惨了又怕真惨那个……”她话没说完,就被吕秀才一把捂住了嘴。

吕秀才推了推他那架代表学识的铜框眼镜,另一只手还捂在郭芙蓉嘴上,语速飞快:“芙妹!慎言!慎言!子曾经曰过,观其行,听其言,察其心,方可知人……哎呀!”他痛呼一声,郭芙蓉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他布鞋面上,挣脱开来。

郭芙蓉叉腰瞪眼:“秀才!老娘又没说错!我看过他那本《婚镜录》,整本书哭丧个脸,跟全天下女人都欠他八百吊钱似的!还老写自己休妻,写一次就哆嗦好几天,生怕灵验了!啧!”

“噗——”白展堂刚喝进嘴的一口茶全喷了,赶紧拿袖子擦嘴,“郭儿!这料爆得有点猛啊!”他贼笑地看向那个刚被铁蛋和傻妞从灰堆里“提溜”出来,坐在板凳上直抖的书生。

阿楚赶紧把直播镜头转向自己,带着八卦的兴奋:“家人们!大型现场吃瓜!知名编剧……哦不,翰林编修陈辉!代表作《婚镜录》、《姻缘簿》,据传有‘写作休妻十次,现实恐婚成狗’的神奇体质!宝宝们!你们说,他这造型是又写完休妻桥段了吗?”她促狭地朝晏辰眨眨眼。

晏辰,这位风度翩翩的“骚话王”,立刻接收到爱妻的讯号。

他理了理月白色长袍上的褶皱,迈着潇洒的步子踱到陈辉面前,脸上是足以迷惑众生的温和笑容。

他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姿态优雅地递给兀自发抖的书生擦脸。

晏辰的声音,如同浸了蜜的春风:“陈兄有礼了,此等风尘仆仆,是否又惧那笔下的姻缘,化作了画外的惊雷?”他微微倾身,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促狭和探究,“难不成……今日又是第七百八十三次‘休妻日’?嫂夫人可还安好?”

这话如同一记无形的催命符。

“哇——!”

陈辉再也绷不住了,晏辰那句精准戳心窝子的话像根导火索,瞬间引爆了他强撑的情绪堤坝。

他一把推开那方丝帕,像个蒙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猛地扑倒在面前的八仙桌上,嚎啕大哭起来,涕泪横流,哭得毫无形象、撕心裂肺,全身都在剧烈地抽搐。

“阿梅……阿梅她……她嫌我写得不够惨!她说我没经历过,根本不懂什么叫蚀骨的绝望……她逼我写……她要休夫啊!哇……”

“哈?休夫?”郭芙蓉惊得倒退半步,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扭头看向秀才,“秀才,听见没?原来他们互休啊!高手过招!互相伤害!”

“子曾经曰过,休……休夫?”吕秀才也石化了,镜片后的眼睛直勾勾的,世界观仿佛受到了剧烈冲击。

满堂宾客加上直播观众,集体失声。空气凝固得如同塞满了棉花。

【卧槽?反向休书?!】

【《婚镜录》作者疑似被夫人反向制裁中…】

【阿梅姐!我辈楷模!霸气!】

【陈编哭得……也太惨了吧!感觉房顶都要掀了】

一片混乱的静默里,陈辉的嚎哭是唯一的背景音。

白展堂眼疾手快,趁着众人愣神的工夫,身形一晃,带着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瞬间掠过桌子,精准无比地一指点在陈辉背后!

“葵花点穴手!”

中气十足的低喝过后,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陈辉骤然噤声,大张着嘴,眼睛圆瞪,泪水和鼻涕悬停在半空,整个身体还保持着那个极其扭曲夸张的痛哭姿势,纹丝不动。那模样,滑稽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一丝凝固的悲怆。

【白爷威武!世界清静了!】

【哈哈哈哈哈这表情!表情包预订!】

【点穴手是解决一切噪音污染的终极手段(赞)】

【凝固的悲伤也是悲伤……还有点想笑怎么回事】

“作孽啊!”佟湘玉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拍着胸口,“展堂,你这手点得是时候!再哭下去,额这房顶真要让他嚎塌了!”她瞪了一眼姿势奇葩的陈辉,“这哪是编修老爷,分明是个要不着糖的大马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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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六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乖乖……七舅姥爷都没他嚎得响……”

李大嘴凑近了点,看着陈辉那凝固的鼻涕,有点嫌弃地撇撇嘴:“得,眼泪口水都冻上了……一会儿咋弄下来?”他搓着粗壮的指头。

“憋整这些个哭唧尿嚎的了!”铁蛋皱着浓眉,东北腔带着一股不耐烦的正气,“老爷们儿!不就是屋里头那点事儿嘛?上房揭瓦还是锅台蹦迪?至于整这出山崩地裂的造型?哭要能解决问题,俺家傻妞炒菜都不用盐!尽看她掉眼泪就够咸了!”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傻妞立刻瞪了他一眼,操着川腔嗔怪:“铁瓜皮!乱讲啥子嘛!我炒菜手艺好得很!八角和朝天椒的份量拿捏得才叫准咯!”她鼓了鼓腮帮子,眼神却下意识瞟了一眼阿楚和晏辰的方向。

“阿蛋说得对!”阿楚立刻捕捉到那微妙的眼神,戏精附体,瞬间摆出西子捧心的姿态,眼神脉脉含情地盯着晏辰,“有些男人啊,就是把眼泪当饭吃了,不知道真汉子都懂得——用爱发电!”她故意把“电”字拉得老长。

她的好搭档晏辰无缝接上,这位“骚话王”轻轻一扬下巴,唇角勾起风流倜傥的弧度,眼神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傲娇,朝着阿楚的方向,仿佛在对空气朗诵:“呵,浮世沧桑算什么?她若委屈得掉一滴泪,便是捅破了九重天,我也要扛着我的梯子去给她修补那云霞万顷。她若皱一下眉,我便搜尽天下的趣事奇闻,只盼换她眉头舒展,笑靥如三月暖阳。”

这番既傲娇又深情款款的表白,配上他那副故意“我不看我媳妇但我心里眼里只有媳妇”的别扭表情,效果拔群。

【噗!晏辰这情话土得掉渣又甜掉牙!】

【扛着梯子补天???骚话王功力又精进了!】

【阿楚:我老公是个戏精(捂脸)】

【学习!撩妹圣经!记笔记!】

“哗擦!”白敬琪夸张地抖了一下,做了个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动作,“晏大哥你这……听得我耳朵根子麻酥酥的!也太……”他一时找不到形容词。

一直沉默的莫小贝看着晏辰的表演,又看看桌上那个凝固的“悲伤标本”,忽然开口,平静的声音带着一股与她年龄不符的、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沧桑感:“晏辰哥哥说得在理。这世上,能伤人的往往不是刀枪棍棒,而是你以为不会伤你的人说出口的狠话。就像那年……”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过往,眼神黯了黯,轻轻摇头,没再说下去,只是望向陈辉的眼神多了几分理解。

人群里猛地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说得好——!!”

吕青橙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不知何时已悄悄绕到陈辉那张凝固的八仙桌旁。

莫小贝那句未竟的感慨像是突然给她充了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