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的刀光剑影她能应付,跨国并购的尔虞我诈她也能周旋,但眼前这魔幻现实主义混合着无厘头弹幕的场面,彻底超出了她的处理能力边界。
巨大的压力、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那场关键谈判彻底泡汤的焦虑,如同沉重的铅块,瞬间压垮了她强撑的冷静。
她身形一晃,脸色变得煞白,呼吸也急促起来,下意识地扶住了身边一张油腻的桌子边缘,指关节用力到泛出青白。
“安迪!”樊胜美第一个发现她的异样,惊呼一声,立刻上前扶住她。
曲筱绡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紧张地凑过来:“安迪侬哪能了?勿要吓阿拉啊!”
“放着我来!”祝无双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她快步上前,轻轻拨开樊胜美,扶住安迪的手臂,指尖精准地搭上了她的腕脉,动作轻柔却专业。
“这位姑娘是急火攻心,加上骤然受惊,气血有些不稳。快,扶她坐下。”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指挥,“芙蓉,倒杯温水来,要温的!秀才,劳烦你去我房里,把那个青色小瓷瓶里的清心静气丸拿一粒过来!快!”
郭芙蓉愣了一下,还是立刻应道:“哦…哦!好!”
转身跑向茶壶。
吕秀才也如梦初醒,推了推眼镜:“啊?清心静气丸?哦哦!子曾经曰过,猝然临之而不惊……呃,我这就去!”
他撩起袍子,跌跌撞撞地往后院跑去。
阿楚立刻将直播镜头稍稍移开,给了安迪一个相对隐私的空间,同时对着弹幕快速解释:“家人们宝宝们,安迪姐可能有点应激反应,暂时需要休息调整下,我们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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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幕也迅速被关心刷屏:
【安总保重啊!】
【看着就压力山大,心疼。】
【无双小姐姐好温柔!放着我来!】
【祝无双真是宝藏女孩!】
很快,吕秀才拿着一个小瓷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祝无双倒出一粒碧绿色、散发着淡淡薄荷清香的药丸,用温水小心地喂安迪服下。
安迪靠在椅子上,闭着眼,胸口起伏,药丸的清凉感顺着喉咙下去,似乎稍稍缓解了那股窒息般的眩晕。
她疲惫地摆摆手,声音沙哑:“我没事……只是需要……静一静。”
佟湘玉看着这一幕,再大的警惕心也被这实实在在的病容给压了下去。
她叹了口气,操着陕西腔,带着点认命的无奈:“唉,这叫啥事嘛!展堂,别杵着了,去把东边那间上房收拾出来!大嘴,再蒸两笼素馅包子,这几位姑娘看着也吓得不轻。小贝!去把额那罐上好的茉莉香片拿出来泡上!”
她指挥若定,客栈瞬间又运转起来。
曲筱绡看着安迪苍白的脸,又看看这古色古香、危机暂时解除的环境,小魔女的心思又活络了。
她眼珠一转,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正好奇打量她们的吕青橙和邱莹莹。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喂!小不点!”曲筱绡凑到吕青橙面前,笑嘻嘻地蹲下,变戏法似的从她那镶钻小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包装精美的马卡龙——正是邱莹莹袋子里掉出来的。
“想不想吃这个?法国空运的哦!可甜可好吃啦!”
吕青橙的大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用力点头:“想!”
“喏,给你!”曲筱绡大方地把马卡龙塞到吕青橙手里,然后指指旁边还在担忧地看着安迪的邱莹莹,“不过呢,这位莹莹姐姐现在心情不太好,因为她的宝贝甜点少了一个。你能不能……用你的那个什么什么掌,给她表演一下?让她开心开心?”
曲妖精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既哄了小孩,又能近距离看看这传说中的“武林绝学”是不是真的,一举两得!
“惊涛骇浪掌!”吕青橙立刻挺起小胸脯,大声报出绝招名号,小脸上满是自豪。
她三口两口就把那枚粉色的马卡龙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小松鼠,含糊不清地嚷嚷:“好次……唔……看窝的!”
她蹬蹬蹬跑到大堂稍微空旷点的地方,气沉丹田,小脸憋得通红,然后猛地娇喝一声:“惊——涛——骇——浪——!”
呼!
一股强劲的气流随着她双掌推出骤然爆发!
目标直指——旁边桌上李大嘴刚放下的那屉热气腾腾、白白胖胖的素馅包子!
“我的包子!!!”李大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强劲的掌风呼啸而过,目标明确——李大嘴刚放下的那屉素馅包子!
白胖胖、热腾腾的包子们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扇了一巴掌,惊恐地脱离了蒸笼的怀抱,天女散花般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哎哟喂!”白展堂怪叫一声,下意识施展轻功,身形如鬼魅般一晃,险险躲开一颗直冲面门的“包子炮弹”,顺手还捞住一个,张嘴就咬:“唔…烫烫烫!大嘴你这素馅调得……哎哟!”
话没说完,被另一颗从刁钻角度袭来的包子正中后脑勺,差点噎着。
“亲娘哎!”邢捕头就没那么好的身手了,一个硕大的包子结结实实糊在了他刚想端起来喝口茶压惊的茶碗上,滚烫的茶水和包子馅溅了他一脸一身,狼狈不堪。
他手忙脚乱地抹着脸,心疼地看着官服上油汪汪的污渍,“这这这……这影响仕途啊!”
“哗擦!”白敬琪倒是反应迅速,一个懒驴打滚躲开两颗包子的夹击,顺势拔出了腰间那把造型古朴的左轮手枪,动作快如闪电。
只听“咔嚓咔嚓”几声脆响,六颗黄澄澄的子弹被他眼花缭乱地压入弹巢,枪口对着空中飞舞的包子,小脸上满是“小爷我今日要大显神威”的兴奋。
“白敬琪!放下!”佟湘玉的尖叫几乎掀翻屋顶,“那是枪!不是弹弓!你想把额滴客栈打成马蜂窝啊?!展堂!管管你儿子!”
白展堂刚躲开又一轮“包子流弹”,闻言头都大了:“芙妹!小郭!快拦住他!”
郭芙蓉正心疼地看着自己刚擦干净的桌子又溅上了油点,闻言柳眉倒竖:“白!敬!琪!你敢在客栈里玩枪?排山倒海——!”
她双掌一错,掌风不是对着包子,而是直扑白敬琪而去,打算连人带枪一起掀翻。
“别别别!小郭姐姐!放着我来!”祝无双如同救火队员,身影一闪,精准地切入战团,目标是白敬琪握枪的手腕。
“我的马卡龙!我的新裙子!”邱莹莹尖叫着抱头鼠窜,她那条新买的连衣裙不幸被一颗流弹(包子)击中,留下一个油渍麻花的印子。
她心疼得直跳脚。
“噗——”关雎尔看着这鸡飞狗跳、包子与掌风齐飞、子弹共茶碗一色的混乱场面,再想想自己那本《犯罪心理学导论》,终于忍不住把头埋在樊胜美肩后,闷闷地笑出声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小主,
樊胜美一边护着自己精致的发型躲闪“流弹”,一边无奈地拍着关雎尔的背,脸上也是忍俊不禁。
始作俑者吕青橙,看着自己造成的“惊涛骇浪”效果,满意地拍了拍小肚子(主要是消化那个马卡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篓子。
曲筱绡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比上海外滩跨年还混乱的场面,喃喃道:“要西快……这‘惊涛骇浪掌’……杀伤力也太接地气了吧?”
悬浮在半空的全息弹幕光幕,此刻已经不能用“沸腾”来形容了,简直是炸裂: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包子雨!】
【李大嘴:我招谁惹谁了!我的包子啊啊啊!】
【邢捕头:亲娘哎!我的官服!我的仕途!】
【白敬琪拔枪了!小爷帅不过三秒!】
【郭芙蓉排山倒海锁定亲儿子!大义灭亲!】
【无双小姐姐:心好累,哪里都要我!】
【莹莹的裙子!为她点蜡!】
【关关笑疯了!这比电视剧好看一万倍!】
【曲妖精:这掌法效果过于写实!】
【青橙:嗝~马卡龙真好吃!深藏功与名!】
【掌柜的:额滴神啊!额滴桌子!额滴屋顶!额滴银子啊!!!】
阿楚笑得几乎拿不稳直播设备,整个人歪在晏辰怀里。
晏辰一手揽着她,防止她笑倒,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看着这灾难性的“欢迎仪式”,嘴角也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铁蛋面无表情地挡开了几颗飞向傻妞的流弹包子。
傻妞则歪着头,似乎在认真分析“惊涛骇浪掌”的力学模型及其在制造混乱方面的卓越效率。
“够了!!”佟湘玉终于爆发了,一声极具穿透力的陕西腔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鸡飞狗跳。
她双手叉腰,眼睛瞪得溜圆,胸膛剧烈起伏,“都给额住手!住脚!住嘴!再闹!这个月工钱统统扣光光!大嘴!重新蒸包子!展堂!收拾桌子!小郭!看住你儿子!秀才!把地上的包子捡起来!还能吃的不准浪费!小贝!把香片给这几位……这几位祖宗奉上!气死额咧!”
在佟湘玉“扣工钱”的终极威慑下,混乱终于被强行镇压。
白敬琪悻悻地收起了枪(被郭芙蓉揪着耳朵拎到一边教训)。
李大嘴哭丧着脸去重蒸包子。
白展堂和吕秀才认命地打扫战场,捡拾着满地狼藉的包子残骸。
邢捕头心疼地用抹布蘸着茶水擦官服上的油渍。
祝无双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薄汗。
五美被佟湘玉这剽悍的老板娘气场震住,乖乖地被请到刚收拾干净的桌子旁坐下。
莫小贝端着茶盘过来,小大人似的给每人面前放了一杯香气四溢的茉莉香片,还不忘对着悬浮的光幕做了个鬼脸:“宝宝们看,我小贝姐亲自端茶!有排面不?”
弹幕一片:
【小贝姐威武!】
【求小贝同款鬼脸教程!】
热茶下肚,客栈里弥漫开茉莉的清香,总算冲淡了包子的油腻味和混乱的气息。
安迪的脸色在清心静气丸和热茶的作用下缓和了许多,但眉宇间那份沉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焦虑依然清晰可见。
她握着温热的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目光低垂,盯着茶水中沉沉浮浮的茉莉花瓣,仿佛那里藏着回家的路。
樊胜美最擅长察言观色,她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她看向阿楚和晏辰,又扫了一眼光幕上滚动的关切弹幕,脸上带着一种职业化的、但也透着真诚的无奈苦笑:“阿楚,晏辰,还有直播间的宝宝们,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们几个……唉,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们是不知道,安迪她……”
她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心疼,“为了晟煊那个并购案,连续熬了快一个月,天天就睡三四个钟头,压力大的哟,头发一把一把掉。好不容易到了最后关头,眼看就要签字了……结果‘唰’一下,人就在这儿了!那项目,可是关系到几百号人的饭碗,还有安迪她……”
她看了眼神色木然的安迪,没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曲筱绡立刻接腔,小嘴叭叭的:“就是就是!阿拉也是惨透惨透!刚搞定了最难缠的一个供应商,准备庆祝一下,新做的裙子,新做的指甲!结果呢?”
她夸张地摊开自己亮闪闪的双手,“庆祝会泡汤了!指甲还没给王太太她们显摆呢!还有我的小公司,刚起步,我不在,那帮小赤佬还不得翻了天?爸爸肯定又要念叨我不务正业!”
她撅着嘴,一脸委屈。
邱莹莹捧着茶杯,眼圈有点红:“我……我刚升了店长,今天新店开业第一天……我还特意买了新裙子,做了头发,订了最好的马卡龙想给同事们一个惊喜……”
她低头看着裙子上那个碍眼的油渍,声音带了点哭腔,“结果惊喜变成了惊吓……店长第一天就失踪……完了完了,工作肯定没了!下个月房租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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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说越伤心,真的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关雎尔轻轻搂住邱莹莹的肩膀安慰她,自己也推了推眼镜,小声说:“我……我本来今天有个很重要的转正述职报告……准备了很久的资料……现在全泡汤了。”
她语气里的失落和担忧显而易见。
那本厚厚的《犯罪心理学导论》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同福客栈的众人听着这五个现代都市女孩七嘴八舌的“诉苦”,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看热闹,渐渐变成了理解和同情。
佟湘玉放下了叉腰的手,脸上那点肉痛被唏嘘取代:“唉,都不容易啊。这年头,甭管啥时候,挣口饭吃都难。”
她想起了自己这间风雨飘摇的客栈。
郭芙蓉收起了对“亮片妖精”的敌意,豪爽地一拍桌子:“怕什么!不就是个工作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实在不行,留在我们客栈,芙妹我教你排山倒海!保证饿不死!”
吕秀才立刻引经据典:“然也!芙妹所言极是!子曰,君子忧道不忧贫……呃,不过,生计问题确乃当务之急……”
他忧心忡忡地推了推眼镜。
李大嘴端来了新蒸好的素馅包子,这次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中央,瓮声瓮气地说:“先吃饱肚子再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白展堂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忍不住插嘴:“要我说啊,你们那什么‘上海滩’……哦不,上海,听着就水深。哪像咱们七侠镇,虽然穷点,但自在!小偷小摸的……呃,我是说,民风淳朴!”
他差点说漏嘴,赶紧找补。
一直沉默的安迪,在同伴们的诉说和周围质朴的安慰中,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她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不只是工作……那场谈判,关系到很多人的生计,也关系到……我能不能证明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这句话需要极大的勇气,“我害怕……害怕失败,害怕让信任我的人失望,更害怕……证明我身体里流淌的血脉,终究会把我变成……”
她猛地顿住,后面那个词(疯子)如同千斤巨石,压得她无法喘息。
她再次低下头,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这是她心底最深的恐惧,从未如此赤裸地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甚至还有那该死的、来自未来的“直播”。
大堂里再次安静下来。
只有邱莹莹低低的啜泣声和弹幕滚动的微弱光晕。
樊胜美心疼地搂住安迪的肩膀。
曲筱绡也收起了嬉闹,担忧地看着她。
关雎尔和邱莹莹更是感同身受,眼眶都红了。
佟湘玉看着安迪痛苦的样子,沉默了片刻。
她绕过桌子,走到安迪身边,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伸出手,像拍自家娃儿一样,有点粗鲁但充满力量地拍了拍安迪的背,拍得安迪差点岔气。
“怕哈咧!”佟湘玉的陕西腔调又响又亮,带着一种混不吝的豁达,“瞅瞅你!穿得人五人六的,说话一套一套的,胆子咋跟个小鸡崽儿似的!你看看额!”
她挺直腰板,指着这间客栈,“当年额一个寡妇家家的,拖着个油瓶(指莫小贝),人生地不熟,跑到这七侠镇,硬是盘下这么个破店!前有黑店风波的烂摊子,后头还有展堂这个……咳,不太省心的跑堂!那会儿多少人等着看额笑话?额怕了吗?额滴个神啊!额要是怕,早就回汉中啃老本去了!还能有今天这红红火火的同福客栈?”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点沧桑却无比坦然:“血脉?啥血脉?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银子花?额就信一条:人呐,活的就是个心气儿!心里那口气别散,管他老天爷刮风下雨还是掉刀子,总能趟出一条路来!你怕失败?额告诉你,额这客栈开张头三个月,赔得连裤衩都快当掉了!那又咋地?不还是撑过来了?你怕辜负别人?那你就更得打起精神!坐这儿唉声叹气,能对得起谁?”
佟湘玉这一番话,没有引经据典,没有华丽辞藻,甚至带着点市井的粗粝,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安迪心上,也砸在另外四美的心头。
樊胜美若有所思。
关雎尔眼神亮了些。
邱莹莹忘了哭泣。
连曲筱绡都收起了玩闹的神色。
弹幕更是疯狂刷屏:
【掌柜的威武!人间清醒!】
【佟湘玉语录,建议全文背诵!专治各种矫情焦虑!】
【安总!听见没!怕个锤子!干就完了!】
【掌柜的:当年我捡个逃犯(指老白)都敢当掌柜!】
【这碗来自明朝的土鸡汤,我先干为敬!】
【醍醐灌顶!血脉不能定义你,你的行动才能!】
【樊姐快拿小本本记下来!职场金句+1!】
【关关:学到了!青柠:嗯,逻辑成立。】
【莹莹:掌柜的!我想跟你学开客栈!】
安迪怔怔地看着佟湘玉,这位穿着古装、满口陕西腔、还带着点抠门算计的老板娘,此刻在她眼中仿佛笼罩着一层坚韧而豁达的光芒。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