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底气,正来自于理查德等外商船队带来的、独立于本地体系之外的庞大需求。
即便本地豪商联合抵制,交易总署收购的货物也能通过这些新开辟的海外渠道顺利消化,甚至可能获得更高利润。
这彻底扭转了中小商户在面对本地买家时的弱势地位。
果然,八月初一,交易总署开张首日,门庭若市。
许多抱着试一试心态的小作坊主,带着精心准备的样品忐忑而来,却在严格的验货、公道的定价和当场兑付的沉甸甸银锭面前,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笑容。
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工坊区。
与此同时,针对买家的另一项政策也同步推出:任何商贾,无论中外,皆可至交易总署查询库存、看样订货,由总署作为中间担保,统一办理交割手续,并收取一笔低廉固定的“经纪费”。这为像理查德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外商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也进一步巩固了总署作为核心交易平台的地位。
陈恪深知,此举必然触动原有利益格局的根基,反弹可想而知。
但他毫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阳谋”式的挤压,逼使那些习惯于“窝里横”的势力,要么适应新的、更透明的游戏规则参与公平竞争,要么就被边缘化,直至淘汰。
对于可能出现的阴奉阳违、暗中破坏,陈恪的应对准备更是冷酷。
阿大麾下的人手早已像猎犬般撒了出去,严密监控着几家豪商及其爪牙的动向。
陈恪私下对阿大交代得明白:“若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对与总署交易的商户使绊子,哪怕是半夜砸了人家一块玻璃,也要给我揪出来,证据确凿后,不必请示,按最重的‘破坏开海,违背圣旨’罪论处,杀一儆百!”
这种强硬的姿态,绝非虚张声势。
陈恪在上海府积累的权威,以及他背后隐约可见的皇帝支持,让他有足够的资本进行这样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
交易所的诞生,远不止是解决眼前贸易壁垒的权宜之计。
陈恪以其超越时代的眼光,清晰地看到其中蕴含的金融属性。
当货物如同钱粮般在官方设定的平台上大规模、标准化地流转时,远期契约、仓单质押、甚至初步的期货投机便有了滋生的土壤。
他预料到,随着规模扩大,炒买炒卖、囤积居奇等行为必然会出现,这是资本逐利的本性,无法根除。
然而,他的态度是坚定且前瞻的,即人类只能不断往前,不断发现问题,也只能不断解决问题。
他并不奢望建立一个一劳永逸、纯净无暇的市场乌托邦。
他要做的,是打造一个更具活力、更有效率、也更易于监管的核心市场框架。
在这个框架下,即便出现新的问题,他也拥有了更强有力的工具和更中心化的节点去应对、去调控。
这上海府交易总署,便是他掷向旧有商业秩序的一枚重磅棋子,也是他为这座新生城市注入的,一股无法逆转的、带着现代商业与金融基因的活水。
其影响,将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