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异变(十一)

陈恪微微颔首,接过岳父的话:“岳父大人所言极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办案权是皇上给的,皇上要收回,臣子唯有奉还。强求不得,也强留不得。至于真相……身为臣子,查明真相并如实禀报,是职责所在。刻意隐瞒或扭曲,或许能得一时之利,却埋下了无穷后患。皇上……终究是皇上。”

他最后一句,带着深深的感慨和敬畏。

常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她对政治斗争的残酷性有了更深的认识,但陈恪的选择,让她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近乎固执的“正道”力量。

她不再追问,只是轻轻握住了陈恪的手。

朝局走到如今,局势越来越明朗,三足鼎立之势已形成。

严嵩父子虽困兽犹斗,但失去景王根基,已成无源之水。

裕王得子,储位稳固,其背后的清流势力日益壮大。

而陈恪,这位深得嘉靖信任、手握兵部实权、掌控火药局与苏州新军、且与勋贵关系密切的靖海伯,以其卓着的功绩、‘孤臣’的姿态和无可替代的实务能力,自成一方势力,成为平衡朝局的关键砝码。

他行事风格之下,鲜有漏洞,即便政敌想破头,也只能找到一个“陈恪爱打人”的由头,最多扣个“有辱斯文”的帽子,却无法动摇其根基。

翁婿父女三人又叙了一会家常,气氛温馨。

陈恪留常远山用饭,常远山却摆摆手,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府墙看到京城此刻的暗流汹涌:“不了。此刻的京城,锦衣卫和东厂,都忙得昏天暗地。老夫也得回去坐镇,盯着那些牛鬼蛇神,免得他们闹出更大的乱子。”

他最后慈爱地看了一眼摇篮中熟睡的外孙,又叮嘱了女儿几句,便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渐沉的庭院中。

陈恪和常乐站在廊下,目送常远山离开。

府门外,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又迅速远去,仿佛预示着京城那场愈演愈烈的风暴,正裹挟着无数人的命运,在暮色中狂奔。

陈恪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身边的妻子和怀中的幼子。

常乐也正仰头看他,眼中带着关切。

他伸出手,轻轻揽住常乐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怀中的小忱儿。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怀抱,咿呀一声,小脑袋蹭了蹭陈恪的胸膛。

“没事了,乐儿。”陈恪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外面的事,有我。你和忱儿,安心在家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