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洛阳城,护城河畔的垂柳抽出嫩绿的新芽,漫天飞舞的柳絮如同飘雪,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城门外旌旗招展,羽林军身着崭新的铠甲,在官道两侧列队而立,枪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元子攸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列队相迎。春风拂过,吹动他宽大的衣袖,金线刺绣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挺直腰背站在御辇前,面容沉静,唯有微微发白的指节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远处尘土飞扬,尔朱荣率领的亲卫铁骑如黑云般压来。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地面微微颤动。为首的尔朱荣身披猩红战袍,胯下乌骓马神骏非常,在距御驾十步处才猛然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溅起的尘土飘落在元子攸的龙袍上。
"大将军一路辛苦。"元子攸微微欠身,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在春风中格外清晰。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马背上的权臣。
尔朱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年轻的皇帝,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马鞭,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为陛下分忧,何谈辛苦?"他故意在"陛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引得身后亲兵一阵低笑。司马子如更是夸张地捂着嘴,肩膀不住抖动。
元子攸恍若未闻,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面上却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朕已命人在太极殿备下诏书,请大将军移步受封。"他侧身让开道路,动作优雅从容,仿佛真的在迎接一位功勋卓着的臣子。
太极殿内,金碧辉煌。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当元子攸宣布加封尔朱荣为丞相、晋王,并赐九锡之礼时,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老臣崔光颤巍巍地出列,雪白的胡须不住抖动:"九锡?!这、这可是..."他浑浊的眼中满是震惊,枯瘦的手指指向殿中央的尔朱荣,"自古唯有开国元勋才..."
元子攸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老臣接下来的话。年轻的皇帝站在高阶之上,冕冠的玉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锋芒:"崔爱卿,尔朱丞相平定六镇之乱,收复河北,功在社稷,当得起这份殊荣。"
尔朱荣大马金刀地站在殿中央,享受着众人或惊惧或愤恨的目光。他粗壮的手指抚摸着刚刚接过的相印,对身旁的司马子如低声道:"这小皇帝,倒是识趣。"声音虽低,却故意让附近的官员都能听见。
司马子如谄媚地弓着腰,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全赖丞相威德所致。依下官看,这元子攸比他那死鬼父亲明白事理多了。"
元子攸站在龙椅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扫过殿中每一个大臣的脸庞,在心中默默记下他们的反应。当他的视线与侍中杨侃相遇时,两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春风穿过殿门,吹动元子攸的衣袂。他转身走向龙椅的步伐稳健而从容,没有人注意到他袖中紧握的拳头已经掐出了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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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尔朱荣回到临时府邸。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站在铜镜前,由侍女服侍着试穿新制的王袍。深紫色的锦缎上用金线绣着九条蟠龙,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叔父!"尔朱兆急匆匆闯了进来,连门都忘了敲。他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显然是跑着过来的。"今晚宫宴,侄儿陪您同去!"
尔朱荣头也不抬,任由侍女为他整理衣领:"不必。"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可是..."尔朱兆急得直搓手,在屋内来回踱步,"那小皇帝突然如此殷勤,又是赐宴又是献舞的,恐有诈啊!"他停下脚步,眼中满是忧虑,"侄儿总觉得今日朝堂上,元徽那几个老家伙看您的眼神不对劲。" 联盟书库
尔朱荣闻言哈哈大笑,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转身拍了拍侄子的肩膀:"你啊,太过谨慎。"他指了指自己腰间悬挂的宝剑,"这洛阳城里,谁敢动我?那元子攸不过是个傀儡,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我一根汗毛。"
说着,他系上镶满宝石的玉带,对门外喊道:"来人,备车!带五百亲兵足矣。"
尔朱兆还想再劝,却见叔父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只好快步跟上:"那侄儿在府内随时候着..."
尔朱荣不耐烦地摆摆手:"随你。"他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对了,高欢那小子呢?"
"回叔父,高将军说染了风寒,告假了。"
"哼,滑头。"尔朱荣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也罢,少他一个不少。"
黄昏时分,尔朱荣的车驾缓缓驶向皇宫。八匹纯白的骏马拉着鎏金马车,五百精锐亲兵前后护卫,铁甲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芒。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避让,连头都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