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寒潮初现(三)

纸角还沾着御膳房的胡麻油——看来他又吃冷淘了。

宫门外的积雪已没过靴筒,我踩着吱呀作响的冰碴往司天监走。

靴底传来冰层碎裂的触感,让我想起显德四年那个雪夜——官家还是赵点检时,我们也是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给流民营送炭。

那时冻僵的脚趾现在突然在记忆里隐隐作痛,像有根无形的针顺着血脉往心口扎。

宣德桥下蜷着个老丈,他那件补丁摞补丁的葛衣冻成了硬壳,怀里抱着的孙儿脸色青白如生宣——活像官家手机里那些冻毙流民的缩小版。

老人龟裂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正机械地揉搓孙儿发紫的脚趾。

孩子右脚草鞋只剩半截麻绳,露出的脚背上凝着血珠与冰碴的混合物,像颗歪斜的珊瑚珠子。

他们身旁的陶罐里结着层薄冰,映出桥上匆匆掠过的锦袍衣角。

桥头炭行前围着乌泱泱的人群,有个穿湖绸直裰的商人正踩着条凳吆喝:"三百文一秤!嫌贵?明日就是五百文!"

他腰间蹀躞带上挂的银算盘晃得人眼花,算珠碰撞声里夹杂着妇人的抽泣。

穿麻衣的妇人正数着铜钱往案上摆,每放一枚都要用指腹摩挲一遍钱纹。

她腰间系着的破布袋突然散开,滚出几个冻硬的芋头皮,立刻被旁边饿绿了眼的孩子抢去塞进嘴里。

商人靴底沾着的炭粉簌簌落下,在雪地上撒出诡异的星图。

"苏大人!"突然有人拽我衣袖,是司农寺的小吏崔五,他官帽下露出的鬓角结满冰霜,"下官按您给的图纸造暖棚,可麻索冻脆了根本捆不住茅草..."

他摊开的手掌上全是血口子,掌纹里嵌着褐色的碎麻。

我摸出手机调出纤维处理法图解,屏幕反光里瞥见炭行屋檐下挂着冰棱——那些晶莹的锥体正把人群分割成扭曲的片段,像极了《山海经》里记载的冰夷之镜。

手机突然变得滚烫,那些扭曲的人影在钢化膜上爬行。

我本该在钦天监测算紫微垣的轨迹,此刻却像个偷窥天机的贼——这冰棱里映出的才是真正的天象,是司天监浑仪永远照不出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