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瞧见他转身时往怀里掖了片金箔,那箔子上的缠枝莲纹,与失窃的南唐贡品图样分毫不差。
三个专修窗棂的匠人缩在廊柱后赌骰子。
输急眼的那个突然抄起鲁班尺量窗框:"日怪了!这尺码怎么像是按契丹人的身量打的?"
赢钱的两个瞬间变了脸色,一个假装咳嗽把骰子弹进斗拱缝隙,另一个抬脚碾碎了地上的赌筹。
老石匠阿荣头不知何时蹭到了彩画堆金处。
他盯着老虞笔下新补的缠枝纹,喉结突然上下滚动:"这画法...像极了我那死在晋阳城的兄弟。"
描金师傅腕子一抖,笔尖金粉簌簌落在老石匠的破草鞋上,恍如给旧时光镀了层金边。
王溥带着匠人来搬砖时,我顺势把蟾蜍塞进他官袍的袖袋。
老头儿转身时叮当作响的模样,活像行走的当铺招牌。赵匡胤憋笑憋得直抖,玉带钩上的缠枝纹都快被他抠平了。
入夜后,我提着灯笼溜回正殿查账。算盘珠子还没拨完,就听见瓦当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赵匡胤抱着坛梨花白翻窗而入,酒坛上贴的封条分明盖着淮南转运使的官印。
"苏兄这查账的架势,"他拍开泥封溅了我满脸酒星子,"倒比赵普那老抠门还像户部尚书。"
我舔着嘴角的酒渍,突然想起这梨花白本该在去年就进贡给南唐后宫。
我们盘腿坐在太祖牌位前对饮时,月光正透过破漏的屋顶洒在供桌上。赵匡胤忽然用筷子敲响青铜簋,哼起首不成调的《破阵乐》。
我望着他映在墙上的影子,恍惚又看见那个在陈桥驿偷喝庆功酒的年轻都点检。
三更时分,前殿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我们提着酒坛赶去时,只见新塑的周世宗像摔成了八瓣,泥胎里露出半截青铜弩机。
赵匡胤的酒意瞬间清醒,他蹲身抚摸弩机的动作,像是在给老对手整理遗容。
"这是朕当年送他的生辰礼。"他指尖划过弩身上的"检"字刻痕,"没想到再见竟是这般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