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解冻的冰碴子撞着漕船底时,我正蹲在讲武殿藻井上调试新的浑天仪。
赵匡胤特赐的磁石在仪轨之间跳颤,铁粉簌簌落下后凝成北斗状,恰映着殿下那帮控鹤军将校的幞头方位。
王审琦的铜壶在廊下炸响,滚水里浮着片带"戍"字的糖衣——正是改元建隆后首次大朝会的时辰。
"监正仔细些,千万别闪了腰。"赵普的笏板尖突然捅破承尘,山羊须随声颤成波浪,"陛下要问前朝禁军旧制,速将《显德军志》..."
话没说完就被符太后的金步摇声打断,老宰相的幞头慌忙缩回地板缝。
我翻下藻井时,赵匡胤正用玉斧柄敲着《天福军制考》。
七年前郭威黄袍加身的旧事,如今化成书页间的蛀洞,在晨光里活像撒了把黑芝麻。磁石往书脊一贴,铁粉从蛀屑里析出,拼出"侍卫亲军司"的轮廓。
"监正说说,"新天子突然抬眸,"当年石敬瑭设这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可是防着自家牙兵?"
赤舄碾过青砖上未化的糖霜,那是李筠正月叛乱时溅落的潞州崖蜜。
我摸出三司新铸的铜钱往案几上一弹:"好比这开元通宝,正面是'开元',背面总要有个穿口。"
钱币在磁石牵引下立成竖碑状,"侍卫司与殿前司,本就是相互咬合的齿轮。"
殿外忽传来甲胄锵鸣,慕容延钊领着十二名控鹤军校尉鱼贯而入。这位刚平定潞州的名将,此刻却解了佩剑捧着重编的《禁军三衙则例》。
磁石吸起书页间的铁蒺藜,尖刺上凝的蓝烟显露出契丹文"慎"字。
"陛下请看,"慕容延钊的佩剑穗扫过舆图,"侍卫司辖下龙捷、虎捷四军,驻防地还循着周世宗旧制。"
剑尖点着汴京四围的朱砂标记,"怀州、郑州、滑州三处屯军,指挥使皆是郭枢密旧部。"
赵匡胤的赤舄突然停驻在磁州方位,糖霜被碾出"筠"字残痕。
王审琦适时呈上密报,火漆印里掉出把带铁锈的铜钥匙——正是李筠府衙地窖的藏物。磁石吸开钥匙凹槽,铁粉在空中拼出"显德七年军器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