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更漏房的门槛上啃冻柿饼时,牙齿突然硌到了什么硬物——吐出来一看,竟是半粒没化开的粗盐。
这让我想起显德二年在太原,郭威的探子就是靠盐粒在冰面留暗号的。
子时的月光从窗棂缝里漏进来,在青砖地上织出张蛛网,网上粘着几片没扫净的冰碴子,踩上去"咯吱"一声,能把人牙根酸倒。
铜壶滴漏的声响突然变得黏稠起来,"滴答"声拖得老长,活像老牛反刍,又像有人在水里掺了蜜糖。
更漏房的铜壶足有半人高,壶身上铸着"显德三年制"的字样,是柴荣登基那年特意命人打造的。
壶嘴的出水口本该滴得均匀,可这会儿却像害了痨病似的,一会儿急一会儿慢。
我凑近细看,发现壶嘴结着层薄冰,冰里还混着些紫色粉末——跟韩微香囊里掉出来的紫羽一个颜色。
手机电量只剩1%,屏幕上的裂纹把农历界面割成七零八落的拼图。正月初三的子时图标在碎玻璃后头忽闪,像只独眼妖魔在眨巴眼睛。
我晃了晃手机,电量图标已经变成了个骷髅头,下面还带着个小小的"1%",活像阎王爷在给我倒计时。
我摸出块冰棱子在门槛上刻记号——这是第六个歪歪扭扭的"正"字,自打戌时三刻蹲在这儿,铜壶里的水线已经偷溜了半个时辰。
苗训举着冒烟的浑天仪撞进来时,道袍下摆燎出个焦黑的北斗七星,七个窟窿眼儿还在冒烟。
老道跑得太急,混元巾都跑歪了,露出半边光溜溜的头皮——昨儿个炼丹炉炸膛时燎掉的头发茬子还没长出来。他手里那架浑天仪的铜环转得飞快,活像被鬼附了身。
"苏先生!刻漏快了半个时辰!紫宫星移,天时大乱!"苗训的破锣嗓子震得房梁上的灰直往下掉。
他袖中甩出的蓍草天女散花似的飞出来,有几根正巧插在铜壶嘴上,活像给这铁疙瘩加了撮滑稽的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