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佛寺既是修行道场,自当清净庄严,况且中原物产丰饶,既无乞食传统,又何必执着于口腹之欲?"
"也不尽然吧。"
楚天青轻抿一口茶水,突然轻笑一声:"就说那寺庙周围的田地,十亩倒有八亩是庙产,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佃农们,辛苦一年到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所谓的丰饶......怕是只对寺庙而言。"
这倒不是楚天青无的放矢,这两年朝廷经常将无主荒地、官田赐给寺院,
贵族、富民们为求福报也经常向寺庙捐赠土地。
甚至有的寺院利用宗教影响力,低价收购或强占民田。
虽然受限于初唐均田制的桎梏,寺院也不敢太过造次,但日积月累之下,百姓赖以维生的土地仍不断流失。寺院广厦千间,粮仓溢满,而耕者却无立锥之地.....
“你说的没错。”
玄奘点了点头,神色严峻:“这便是末法之相,正因如此,才更需要真经正法!”
他手指西方:"天竺那烂陀寺,僧众万余,不置田产,专心修学,这才是佛门本相。"
楚天青若有所思,随即又问道:"请恕在下冒昧,民间常有议论,说佛门在乱世闭门诵经,盛世却广占良田、受朝廷供养。更有寺庙放贷取息,与民争利,这般作为,与法师所说的济世之道,怕是背道而驰吧?"
玄奘闻言,神色依旧平和,但目光却渐渐深邃,他缓缓道:"佛门本为清净之地,若真如施主所言,那已非佛法,而是魔障。"
"哦?"
"佛说'依法不依人'。"
玄奘语调渐沉:"某些僧侣的作为,恰似药铺售卖假药,岂能归咎于医道本身?至于乱世不出之说......更是一叶障目!”
他忽然起身:“东晋慧远大师在战乱中护佑百姓,北魏昙曜法师在饥荒时开仓济民,贫僧此番西行,正是要为乱世中的众生,求得解脱之法。"
说到此处,玄奘转向长安方向深深一拜:"待取经归来,贫僧定当奏请陛下整顿僧纲,若不能令正法重光,贫僧愿永堕阿鼻地狱!"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惊得院中栖鸟扑棱棱飞起。
看着一脸坚毅的玄奘,楚天青也是由衷的敬佩。
就这境界!
就这精神!
就这....口才!
怕不是走一路得传一路,到了天竺,没准儿能收不少信徒。
“大师此言,振聋发聩啊!”
楚天青连忙道:“来来,坐下继续吃。”
玄奘回到座位上,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个饺子,眼角余光悄悄瞥向楚天青,见对方似乎陷入沉思,赶忙便将饺子塞入口中。
"那个,大师啊..."
楚天青突然开口,惊得玄奘喉头一哽,饺子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
他连忙抓起手边的米汤灌了几口,这才勉强咽下。
"咳咳...施主还有何指教?"玄奘擦了擦嘴角,脸上写满无奈。
楚天青捏着茶盏在手中转了两圈,欲言又止。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
他支吾着,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案几:"就是...哎...这话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玄奘笑道:"施主但说无妨。出家人不打诳语,亦不惧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