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大剧院的排练厅里,空调的冷风裹着金属味扑面而来,苏明远却觉得后背沁出细汗。眼前的复刻编钟静默如远古的星辰,钟体上的云雷纹在聚光灯下泛着青幽的光,让他想起前世在太庙见过的镇国之宝 —— 那时他刚中状元,随皇帝祭天,编钟奏响时,他分明看见钟体上的纹路似乎在震动,像有生命般。
“苏老师,这是咱们乐队的鼓手大刘。” 音乐制作人老张拍拍一个纹着花臂的年轻人,“玩电子乐十年了,听说您要编钟和电子鼓合奏,他一宿没睡,写了八版谱子。”
大刘挠了挠染成银白色的头发,耳坠上的青铜饕餮纹跟着晃动:“苏老师,我之前总觉得编钟是博物馆里的老古董,直到听了您弹的《将军令》……” 他忽然从兜里掏出个小物件,“您看,我把编钟的‘姑洗’音做成了手机铃声!”
苏明远接过那个刻着编钟纹样的金属挂件,触感冰凉,像极了前世的青铜镇纸。他忽然轻笑:“吾初见手机时,亦觉得是‘千里传音的铁盒子’,如今却知,无论是编钟还是手机,都是人心想通万里的执念。”
老张递来耳机:“试试这个合成器的音色?我调了‘金声玉振’的混响,模拟编钟在宗庙的回声。”
耳机里传来电流的嗡鸣,苏明远皱眉:“太过浑浊。古人击钟,讲究‘一敲一世界’,余韵需得清亮如溪,岂能被这‘嗡嗡’声盖过?” 他转身对着编钟,右手虚握成拳,“大刘,你且用电子鼓打《将军令》的节奏,吾以钟体应和。”
排练厅的空气仿佛凝固。大刘的鼓棒悬在半空,忽然咧嘴一笑,重重敲下 —— 电子鼓的节奏如战马奔腾,苏明远的拳头却在此时轻叩 “姑洗” 钟,清越之声破空而出,竟比鼓声早了半拍,像提前出鞘的剑,先声夺人。
“妙!” 老张猛地摘下眼镜,“苏老师,您这是‘以静制动’啊!编钟的音色空灵,就得用‘抢拍’来突出!”
苏明远却摇头:“非也。前世乐师告诉我,编钟之音‘击首则尾应’,需得算准声波的走势。” 他指着钟体下方的 “于” 部,“此处如人之喉结,敲击时需借腰部之力,方能让余韵如游丝般缠绕鼓点。”
大刘试着放慢节奏,电子鼓的 “咚次” 声变成潺潺流水般的碎拍。苏明远闭目凝神,忽然连续敲击 “宫”“商”“角” 三钟,青铜之音如涟漪扩散,竟与电子鼓的节奏织成一片锦缎,时而金戈铁马,时而流水潺潺。
“起风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排练厅的窗户不知何时被吹开,梧桐叶卷着沙尘扑进屋里,却在靠近编钟的地方忽然悬停 —— 声波的震动让叶片在空中旋转,宛如一场即兴的舞蹈。
苏明远睁开眼,看见大刘目瞪口呆的表情,忽然轻笑:“古人云‘八音克谐’,如今看来,青铜与电流,竟也能共舞。” 他弯腰捡起一片梧桐叶,夹在编钟的 “舞部” 纹路里,“此叶可作‘调音师’,待演唱会时,若风向合适,它会为吾等多添三分古意。”